李衛買官被雍正破格大用，乾隆賞龍服後為何要追責

向敬之

1

中國封建王朝多次實行捐納制度，以國家的名義賣官鬻爵，以補財政收入的不足。以清朝為甚，項目之繁，次數之多，力度之大，可謂一大吏治特色。

朝廷弄出常例和暫行例兩種方式。常例不常有，暫行卻持久，單康熙一朝的常例不曾開，而暫行例不下三十次。富裕的士子和低級官員，通過捐出身，捐官位，捐爵名，捐誥封，花銀子補充朝廷的軍需、賑濟和河工費用等，而達成政治夢想。

著名的雍正能臣李衛，就是通過捐納走上仕途的。

電視劇《雍正王朝》對李衛安排的出場，卻是安排為一個在江湖招搖撞騙的窮哈哈、小混混。康熙四十六年，還是皇子的胤禛帶著十三弟胤祥赴江南賑災，途遇出身市井的李衛和砍兒裝死騙錢，救贖翠兒，人販反悔，大打出手。胤禛讓年羹堯制止，把李衛、坎兒、翠兒收做家奴。文盲李衛，成了胤禛的跟班。

這，將生於康熙二十六年的李衛提前了十年出場，而且給他改變了政治出身。

《雍正王朝》李衛劇照

史上的李衛，江蘇銅山人，由捐納員外郎，於康熙五十六年授兵部。按清朝捐納制度，乾隆初年最低，捐一個員外郎需六千四百兩銀子。而在吏治混亂、國庫空虛的康熙末年，捐銀數額遠非六千四百兩。若李衛家底不厚實，也不會花大價錢買一個從五品京官。

當時正是諸皇子奪嫡的白熱化關頭，韜光養晦的雍親王胤禛絕不會掏錢給自己的家奴捐一個員外郎，弄一個兵部實缺，將其調至戶部做郎中，授人以柄。

李衛後來說其家「族繁丁眾」（《清史列傳·李衛傳》），他是一個出身殷實的富家子弟。錢不是胤禛出的，但李衛是一個幹才，是以出眾的政治表現贏得了胤禛的賞識，引為腹心之臣。雍正初繼大統，就將原定直隸驛傳道的李衛，改任雲南鹽驛道，管理邊疆鹽業，且管雲南銅廠，雍正二年擢升為雲南布政使，仍兼理鹽務。

鹽務和銅礦，是國家的經濟支柱，直屬中央管理。李衛為地方藩台，同樣是欽差大臣，加之他為人耿直，作風強悍，雍正帝說「近有人奏汝恃能放縱，於督撫上司前粗率無禮，操守亦不能純，間有巧取處」（《清史列傳·李衛傳》）。李衛分管財賦和鹽、礦，是帶著使命來的，在地方保護主義面前，不免有強硬態度，給人巧取豪奪的感覺。

好在他忠於主子，「不避嫌怨」，讓上司們很不高興，但雍正很高興。雍正稱他是「恃能」，而非「恃寵」，希望他涵養性情，做個全人，「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傳遞出對他的能力和治績是很滿意的消息。

2

雍正三年，李衛升浙江巡撫，且奉命進京接受皇帝的接見。雍正帝對他交待特殊的使命。李衛不負雍正所託，參與同河道總督齊蘇勒的治水大計，及時飛馬給皇帝傳遞治理情況和官員作風。

李衛對齊蘇勒的成績是肯定的，稱他操守學問都是優等，辦事不避勤苦，同時也說齊蘇勒自負過高，不搞民主制，沒有好輔佐的幹才。齊蘇勒和康熙中期的靳輔一樣，都是治河名臣。康熙帝偏信愛臣于成龍，對靳輔半信半疑；而雍正帝堅定信任齊蘇勒，支持他的治水工作，雍正十年以堵築睢寧朱家口決口，加兵部尚書、太子太傅。兩年後，齊蘇勒病逝，雍正帝說：「隆科多、年羹堯作威福，攬權勢。隆科多於朕前謂爾操守難信，年羹堯前歲數詆爾不學無術，朕以此知爾獨立也。……齊蘇勒歷練老成，清慎勤三字均屬無媿。」京師賢良祠修成後，雍正帝命將齊蘇勒與靳輔作為首批人員一同入祀。

作為雍正的愛臣，李衛資歷尚淺，但他不去打壓踩齊蘇勒，而是表揚齊蘇勒，襟懷坦蕩。雍正帝將其派往浙江，未必不是授予了調查齊蘇勒的居官作為。

《雍正王朝》雍正與弘曆劇照

正是有了這份正直無私，李衛被授命兼理兩浙鹽政，整頓浙鹽在浙、蘇、皖、贛四省行銷市場。清代體制僵化，在浙鹽區靠近兩淮鹽區的地方，不能買就近便宜的兩淮之鹽，只能吃價高的浙鹽，導致越區販私盛行，官鹽運銷不暢，不少鹽梟鋌而走險，糾集部眾數百名，擁有大船數艘，經常擊敗官兵，走私氣焰囂張。李衛上任後，部署兵力，加強緝私力量，嚴防兩淮私鹽從鎮江府入侵浙鹽行銷區，以此保障浙鹽的銷路，重點打擊具有強大組織的大鹽梟。

李衛治理兩浙鹽業市場，大刀闊斧繡花針，很快穩定了社會民心。同時，他還重點修築海塘，幾乎每年都要奏請整治浙江海塘事宜。雍正帝不滿意江南總督范時繹對松江海塘改土易石工程的辦理，令李衛赴工查勘，並採納了李衛的修治方案，由李衛同江南督撫稽查治理。海塘工程系由政府財政開支，但所撥款額多不敷用且必須先經奏准，然後興辦。李衛在浙江多方面自籌資金，「除應動用正項之外，皆系每歲設法鹽務等類節省額外盈餘陸續抵用」（《清史稿·李衛傳》）。

李衛還是一個擅長捕盜的高手。雍正六年，江南地區盜賊盛行，而地方官又非緝盜之才，范時繹不履行督臣之責，夥同按察使馬世烆、游擊馬空北對諸盜賊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包庇，經常以替身代為受過，使其逃過一劫。雍正帝及時任命李衛統管江南七府五州盜案，節制各級兵將官吏。

李衛明察暗訪，雷厲風行，搗毀了一系列犯罪團伙，並毫不徇情上書彈劾不法官員。范時繹被調離原職，馬世烆、馬空北被貶戍充軍。期間，李衛還破獲了一起甘鳳池、張雲如等籌備雍正八年秋天舉事反清復明的陰謀。

3

雍正七年，李衛被加封兵部尚書。他因母病故，回任守制，不久加太子少傅。三年後，他署理刑部尚書，出任直隸總督，提督以下並受節制。

第二年，李衛疏劾內閣首輔、保和殿大學士鄂爾泰的弟弟、步軍統領鄂爾奇壞法營私，紊制擾民。雍正帝雖礙於情面沒嚴懲鄂爾奇，但因此獎勵了膽大的李衛。

乾隆上位後，李衛仍秉公執法，疏發誠親王府護衛庫克與安州民爭淤池，被賞賜四團龍補褂。

李衛畫像

四團龍補褂，是皇子王爺的朝服，是榮耀的象徵。清制，皇子龍褂為石青色，綉五爪正面金龍四團，前後兩肩各一團，間以五彩雲紋。親王，綉五爪龍四團，前後為正龍，兩肩為行龍。郡王，綉有行龍四團，前後兩肩各一。

禮親王昭槤在《嘯亭續錄》專辟一節寫「四團龍補褂」：「諸王有特賜四正龍者，許服用焉。異姓初無賜四團龍者。雍正中，年大將軍羹堯特賜四正龍補服，不久即以驕敗。乾隆中，傅文忠公以椒房優寵，兆文毅公惠以平定西域功，阿文成公桂以平定兩金川功，福文襄王康安以平定台灣功，皆賜四團龍補服。」乾隆朝四團龍補褂受賜者，傅恆為孝賢純皇后之弟，乾隆十四年督師大金川之戰，降服莎羅本父子，兩封一等公，班師獲賜。兆惠、阿桂、福康安都是以彪炳軍功受賞。

李衛受賞四團龍補褂，則於乾隆二年正月，比傅恆要早十二年，是因秉公持正。足見，他之於雍正、乾隆心中的地位，位列極品之上。當時的四團龍補褂，與皇帝的龍袍無差異，直至乾隆十四年，傅恆受賜後，以為與御服無別，乃奏改親王服二行龍二正龍補服，郡王服四行龍補服，以為定製。

李衛病疾發作，乾隆帝派御醫到府診治。乾隆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李衛病逝，年五十一歲，乾隆帝命按總督例賜予祭葬，謚敏達，入祀賢良祠。然而，四十二年後，乾隆帝突然發飆，稱：「李衛於督撫中並非公正純臣，在浙江無功德於民，聞其仰借皇考恩眷，頗多任性驕縱之處。設使此時尚在，猶當究治其愆！」（《清史列傳·李衛傳》）聖心難測，李衛極受雍正的重用和恩寵，品秩不過從一品，乾隆初登大寶，卻給了李衛四團龍補褂，以示最高恩寵。然就因為乾隆巡幸江浙，見到杭州西湖廟裡有李衛及其妻妾的塑像，「雖有大小，面貌相仿」，且書「湖山神位」，很不高興，下令將所有的神像毀掉。

李衛身後榮辱，似乎雍正在五十多年前便以先知。早在李衛初任雲南布政使時，雍正帝告誡他不要有「小人逞志之態……若不痛自刻責，未易改除，將來必以此受累，後悔何及。」李衛早死，沒有後悔的機會，但其幹才之名，卻被乾隆帝大肆污損，就連敢說真話的昭槤都未提及李衛在乾隆初年穿過四團龍補褂。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