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春秋之一百六十三：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最新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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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70年，魯襄公三年，兔年（辛卯年）。這一年，《春秋》通過「治國理政」的具體事例，把「三十而立」的楚共王與「弱冠之年」的晉悼公進行了對比。楚國前令尹子重以精銳之師討伐吳國慘敗而歸，新任令尹子辛以侵害小國來滿足慾望從而逼走了盟友陳國。與此相反，晉國大夫祁奚「舉賢不避親」讓晉國人盡其才，晉悼公容納執法如山的中軍司馬魏絳使晉國才盡其用。晉國不僅能夠沒有偏見地選拔賢能之人，又能為其施展才能創造良好的條件和環境，這是晉國霸業得以中興的根本原因。《詩經?小雅?北山之什?裳裳者華》：「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意思是，唯其有德才，才能推舉類似他的德才兼備之人；唯其心胸寬廣，才能容納類似於他的心胸寬廣之人。這既是對「舉賢不避親」的賢德之人祁奚的讚美，也是對胸懷寬廣能容人的晉悼公的讚美。晉國，或者任何人、單位、組織和國家的興衰，都是有其道理的。這裡邊的道理，可能就是老子的《道德經》講的「同氣相求」吧，俗話叫做：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三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公如晉。夏四月壬戌，公及晉侯盟於長樗。公至自晉。六月，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己未，同盟於雞澤。陳侯使袁僑如會。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秋，公至自會。冬，晉荀罃帥師伐許。」

孔子老先生用97字記載今年6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晉悼公組織了「雞澤之盟」，建立了最廣泛的抗楚統一戰線。

（一）

「三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

魯襄公三年，春季，楚國的公子嬰齊帥師討伐吳國。

公子嬰齊，就是楚國令尹子重。他選擇了一支經過嚴格訓練的特種部隊，一路攻克鳩茲（吳邑，今安徽蕪湖市東南水陽江南岸），到達衡山（今安徽馬鞍山市當塗縣東北六十里處的橫山，又稱橫望山）。派遣鄧廖率領穿「組甲」的車兵三百人、穿「被練」的步兵三千人以侵襲吳國。吳軍反攻楚軍，俘擄了鄧廖。楚軍倖免於死（或被俘虜）的僅僅有車兵八十人、被練的步兵三百人而已。子重回國，在太廟慶祝慰勞，三天後，吳國人攻打楚國，佔領了駕地（今安徽巢湖市無為縣境）。駕地，是楚國很好的城邑；鄧廖，也是楚國的良將。吳楚這一戰，就可以看出吳國的實力已經完全可以勝過楚國了，國際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君子認為：「子重在這次戰役中，所得到的不如所失去的多。」意思是得不償失吧。楚國人因此責備子重，子重很不痛快，就碰上心臟病發作而死去。有點象今天心理壓力達重，突發心梗而亡！子重，春秋時楚國第十六任令尹（公元前593年－公元前570年）。羋姓，熊氏，名嬰齊，字子重。即公子嬰齊，楚穆王之子，楚莊王之弟。

這裡專門說說「鳩茲」，吳邑，當在今安徽蕪湖市東南水陽江南岸，據說當時湖沼一片，鳩鳥繁多，故而得名。在鳩茲附近有一長形湖泊因蓄水不深而生蕪藻，故名蕪湖。此段水陽江後來因伍子胥於公元前506年開闢的世界上第一條人工運河胥溪，史稱中江，西連長江，東通太湖，成為重要的東西交通水道。鳩茲是控制中江的一個渡口，今蕪湖市鳩江區有鳩茲大道即取自古名。

（二）

「公如晉。夏四月壬戌，公及晉侯盟於長樗。公至自晉。」

魯襄公三年，春季，魯襄公到晉國去朝見。夏季，四月二十五日，魯襄公與晉悼公在長樗（chū）結盟。魯襄公從晉國回到魯國。

5歲的魯襄公去晉國朝見晉悼公，這明顯是「三桓」的意志，特別應該是首席執政大臣季文子的主意。古代做個國君也很辛苦，如此稚嫩之年，就要長途勞頓，去為國家的安全穩定去奔波。

17歲晉悼公沒有在晉國都城，而在長樗會盟（在晉國都城附近），這是尊重魯國的表現，表示晉悼公謙虛地對待魯襄公，不敢讓魯國國君遷就自己。會盟結束後，魯襄公再回到晉國都城，然後從晉國都城回國。晉魯兩國國君會盟，魯國大夫孟獻子（仲孫蔑）作為相禮者，也就是司儀或主持人。魯襄公行叩頭禮。知武子（荀罃，知罃）說：「有天子在那裡，而承貴君（魯襄公）行叩頭的大禮，寡君（晉悼公）感到害怕。」孟獻子（仲孫蔑）說：「由於敝邑地近東海，緊挨著仇敵（指齊、楚），寡君將要仰望貴君協助，哪裡敢不叩頭呢？」

（三）

「六月，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己未，同盟於雞澤。」

魯襄公三年，六月，魯襄公會見單頃公、晉悼公、宋平公、衛獻公、鄭僖公、莒犁比公、邾宣公、齊國世子光。六月二十三日，同盟於雞澤。

雞澤（晉地，位於今河北邯鄲市東稍北）盟會的目的是與吳國建立友好關係，從而達到牽制楚國的目的，所以晉悼公派人迎接吳子（壽夢），也許由於路途太遠，吳子沒有來。

鄭國已經順服，又要與吳國修好，晉國在組織「雞澤會盟」之前，晉悼公先派遣士匄（gài，范宣子）向齊國報告說：「寡君派匄前來，是由於近年來各國之間糾紛不少，對意外的事情又沒有戒備，寡君願意和幾位兄弟相見，來商討解決彼此的不和睦。請君王（齊靈公）光臨，派匄來請求結盟。」齊靈公本意是不想答應，但又怕與晉國不和睦，齊靈公與晉國大夫士匄就在耏水（ér，今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西北）之外結盟，然後派太子光參加「雞澤會盟」。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齊靈公真是挺難腸的，都快精神分裂了吧！

（四）

「陳侯使袁僑如會。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

魯襄公三年，夏季，陳成公派大夫袁僑參加雞澤的會盟。七月十三日，魯國大夫叔孫豹、各諸侯國的大夫和陳國大夫袁僑結盟。

楚國新令尹子辛（公子壬夫）通過侵害小國來滿足慾望。陳成公擔心楚國的侵逼，所以派遣大夫袁僑（謚桓子，袁濤塗四世孫）到「雞澤會盟」尋求和好。這時候，各諸侯國的大佬們已經結過盟了，於是諸侯們採取了一個折中方案，讓大夫們去結個盟，既給足了陳國面子，又擴大了統一戰線，避免了把陳國推向楚國。

（五）

「秋，公至自會。」

魯襄公三年，秋季，魯襄公參加完會盟回到魯國。

魯襄公現在在「告廟」時，可以比較安心地告慰祖先，魯國通過與晉悼公建立緊密友好的協作關係後，齊、楚兩個潛在的敵人對魯國的威脅程度大幅降低了。

《春秋左氏傳》記載了「舉賢不避親」的故事，來說明晉悼公對待人才的寬廣胸懷。晉國大夫祁奚（黃羊，中軍尉）請求告老還鄉，退休回家。晉悼公問誰來接替他。祁奚推薦自己的仇人解狐。晉悼公打算任用解狐時，解狐卻死了。晉悼公就又問祁奚繼承人，祁奚回答說：「祁午也可以勝任。」祁午是祁奚的兒子。同一時候，晉國大夫羊舌職死了，晉悼公又詢問祁奚：「誰可以接代羊舌職？」祁奚回答說：「羊舌赤也可以勝任。」羊舌赤是羊舌赤職的兒子，名叫伯華。因為祁奚的推薦，晉悼公派遣祁午做中軍尉，羊舌赤為副職，各自代替自己的父親之職。君子認為：「祁奚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推舉有德行的人。舉薦他的仇人而不是諂媚，推薦他的兒子而不是自私，推舉他的副手而不是結黨（稱其仇，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商書》說：『不偏私不結黨，君王之道浩浩蕩蕩（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尚書?周書?洪範》）。』這說的就是祁奚啊。解狐得到推薦，祁午得到位置，伯華能夠做官，建立一個官位而成全三件事，這是由於能夠推舉賢能的人的緣故啊。唯其有德行，才能推舉類似他的好人。《詩》說，『正因為具有美德，推舉他的人才能和他相似（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詩經?小雅?北山之什?裳裳者華》）』，祁奚就是這樣的人。」

另外，《春秋左氏傳》還記載了晉悼公能容人用人的事情。晉悼公的弟弟揚干在曲梁（雞澤的東北，今河北邯鄲市永年縣廣府鎮）擾亂軍隊的行列，晉國中軍司馬魏絳（魏莊子）殺了楊乾的駕車人，以示對楊乾的懲罰。即便如此，晉悼公也大怒，對羊舌赤說：「我會合諸侯，是以此來炫耀威武和榮耀。現在揚干受到侮辱，還有什麼侮辱比這更大呢？我一定要殺掉魏絳，不要耽誤了。」羊舌赤回答說：「魏絳一心為公，事奉國君不避危難，有了罪過不逃避懲罰，他大概會來說明的，何必勞動君王發布命令呢？」話剛說完，魏絳來了，把給晉悼公上的書交給僕人，準備撥劍自刎。下軍佐士魴（fang，彘恭子）、張老（張孟，候奄）勸阻了他。晉悼公讀魏絳的上書，說：「以前君王缺乏使喚的人，讓下臣擔任司馬的職務。下臣聽說『軍隊里的人服從軍紀叫做武，在軍隊里做事寧死也不觸犯軍紀叫做敬（臣聞師眾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君王會合諸侯，下臣豈敢不執行軍紀軍法？君王的軍隊不武，辦事的人不敬，沒有比這再大的罪過了。下臣畏懼因不武不敬而觸犯死罪，所以征懲罰揚干，罪責無可逃避。下臣不能夠事先教導全軍，以至於動用了斧鉞，下臣的罪過很重，豈敢不服從懲罰來激怒君王呢？請求回去死在司寇那裡。」晉悼公光著腳趕緊走出來，說：「寡人的話，是出於對兄弟的親愛；大夫殺楊干，是出於按軍法從事。寡人有弟弟，沒有能夠教導他，而讓他觸犯了軍令，這是寡人的過錯。您不要加重寡人的過錯，謹以此作為請求。（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晉悼公認為魏絳能夠用刑罰來治理百姓了，從「雞澤盟會」回國，在太廟設宴招待魏絳，派他為新軍副帥。此前魏絳擔任司馬是大夫，此時任新軍佐則升任為卿。

以上兩件事情，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晉悼公時代，晉國為什麼能夠強大起來，實現晉國霸業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