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貌不揚的他，給了全世界女人最想要的男人們

2017年是黑色電影祖師級導演讓·皮埃爾·梅爾維爾的百年誕辰。而今年的上海電影節，也在大師致敬單元安排了他的系列：從1955年的《賭徒鮑伯》到1972年的《大黎明》共五部代表作。加上之前曾引入的《影子部隊》和《獨行殺手》，我們基本可以完整地領略梅氏銀幕那些黑色的微妙。

1972年，在巴黎家中抱著貓的梅爾維爾

梅爾維爾的電影美學啟蒙於亨弗萊·鮑嘉主演的美國黑幫電影，卻不見拳拳到肉、血脈賁張的硬漢色彩；又影響了了從吳宇森到昆丁·塔倫蒂諾，從杜琪峰到賈木許等一干大牌迷弟。

《蘭閨艷血》（ In a Lonely Place，1950）中的亨弗萊·鮑嘉，好萊塢最偉大的男演員之一，有著無數經典代表作，如《馬爾他之鷹》、《卡薩布蘭卡》、《非洲女王號》、《龍鳳配》等

而這位法國猶太人的一生知音，倒是黑澤明和三船敏郎領銜的日本武士電影，尤其是少就是多的精髓哲學。影像上，不僅是早期的黑白片，即便是後期彩色片也是黑白底色間瀰漫泛著幽光的冰藍。台詞更是一省再省，如同當時的存在主義思潮，省到讓人懷疑聲效出了問題。情節設置也往往是一擊致命，從不直接展示創傷，卻留下雋永的念想。

這樣的電影反而比全武行大場面更難駕馭，於是對演員提出了極高的要求：需要他如此優雅又如此冷酷，如此英俊又如此憂鬱，如此紳士又如此沉默。這樣的演員有嗎？不僅有，而且梅爾維爾一找還就是兩位。

阿蘭·德隆和讓-保羅·貝爾蒙多，一位是五官身材沒有一點瑕疵的完美者，一位是永遠撅著嘴唇、被愛稱為法國最丑的美男子；一位是歐洲的「黑鬱金香」，一位是法蘭西的「王中王」。關於二人誰擁有更棒演技和更多粉絲的爭論半世紀來沒有停息，但公認的是，他們倆都在最好的年紀把最好的自己獻給了最好的梅爾維爾。

讓-保羅·貝爾蒙多主演的《萊昂莫漢神父》（1961）

阿蘭·德隆主演的《獨行殺手》（1967）

其實，二人現實中都是格鬥高手、拳擊運動員，梅導演卻沒給他們在自己片中秀肌肉的機會。但把龍虎軀束縛在長風衣和窄沿帽、大大降低了實戰能力、只能「主要看氣質」反而得到升華。

《眼線》（1962）中的讓-保羅·貝爾蒙多

《紅圈》（1970）中的阿蘭·德隆（最左）

一生奉行極致孤獨和自由的梅爾維爾，在電影史上第一次敢於而且可信地打破政治正確、超越正邪身份界限，至簡卻至剛地展現天地男兒的道義和情誼。自然不能只依靠這法國銀幕上的絕代雙驕，而一個好漢三個幫，梅氏麾下的其他男星也個個響噹噹——

1.羅傑·杜切斯尼 Roger Duchesne

1955年的《賭徒鮑伯》是梅氏通向黑色電影教父之路的開山之作。而他和主演羅傑·杜切斯尼這對小導演+大演員的組合堪稱影史上互相成就的典範。杜氏早在1930年代的默片時代晚期就已紅透，只是二戰時涉黑的爭議風波讓這位曾經的巨星無人敢用，而此片還是他戰後的第一部作品。而梅氏選他的理由也很簡單：要的就是他下過水的經歷！

《賭徒鮑伯》劇照

《賭徒鮑伯》可謂《老炮兒》的戰後巴黎版。蒙馬特爾，巴黎的制高點，歷次革命鬧得最暴烈的地方，從藝術家到犯罪分子，雲集此處的三教九流都是自己生命的職業賭徒，被梅爾維爾用黑白鏡頭和各種陰影拍出了最五光十色的效果。舞台中央最讓人目眩神迷的巨星，自然是現實中的杜老炮兒飾演的鮑老炮兒。

《賭徒鮑伯》劇照，右下角是羅傑·杜切斯尼

年輕時混黑道因為拒絕攻擊被繳械了的警察、還教訓了不地道的同夥，結果和警察不打不相識成了一生摯友；一把年紀了還晝伏夜出，但永遠梳著一絲不亂的頭髮穿著考究的禮服，永遠風度翩翩；賭到傾家蕩產，決定鋌而走險洗劫賭場，但制定計劃周密如工程師，直到要動手臉不紅汗不出；喜好抱打不平，看不起欺負女性的軟飯客；看到誤入歧途的姑娘，讓出自家管吃住卻秋毫無犯，這些還不算，還開著車帶她看自己成長的貧民窟「痛說革命家史」……這樣一位老炮兒，比馮小剛版的迷妹怕是要多不少吧？

2.伊夫·蒙當Yves Montand

《紅圈》里那個墮落的前警界精英神槍手、比阿蘭·德隆話還少的男人，不求任何回報、只求像海明威《老人與海》主人公那樣戰勝自我……這個男四號一直在做減法，反而男人魅力值爆表，連身為後輩的男一號阿蘭·德隆都要甘拜下風。其實，儘管其他三位也響噹噹，這位伊夫·蒙當也堪稱本片四大天王里當時的最大牌。值得一提的是，他不僅和梅氏同為猶太人、而且也參加過自由法國抵抗運動，也許二人電影氣質的契合是天生的。

《紅圈》里的伊夫·蒙當

二戰末期，這個義大利猶太移民的後代就成了巴黎的香頌歌王，提攜他的恩師兼情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琵雅芙。而後又娶了當時在電影界比他腕更大的太太西蒙妮·西涅萊——也是《影子部隊》乃至全部梅氏電影里，唯一一位真正的女主角，後來更是榮獲奧斯卡影后。

曾在《薩勒姆女巫事件》中合作的伊夫·蒙當和西蒙妮·西涅萊夫婦

而同為猶太人、同參加過「自由法國」的夫妻倆，不僅是最早征服好萊塢的法國夫妻檔，也是世界影壇尤其法國罕見地白頭到老的明星伉儷。不過，1960年蒙當到好萊塢拍《百萬富翁》時，曾與女主演瑪麗蓮·夢露有過一段特殊關係，但從未想過離婚再娶。而西涅萊對此也表現得相當大度和寬容，「如果瑪麗蓮愛上了我丈夫，這證明她有品位，因為我也深愛著他。」

伊夫·蒙當與夢露

3.安德烈·布爾維爾André Bourvil

《虎口脫險》里善良的油漆工、《悲慘世界》里讓人咬牙切齒的無賴，這位其貌不揚的小人物之王，因為上海電影譯製片廠的引進中國觀眾絕不陌生。在《紅圈》里他總算高大了一回：作為四大天王里唯一的正面角色，這位探長智勇雙全地將功補過，最終把悍匪三人組各個擊破，也挽回了上司對這個科西嘉人不信任的「地圖炮」。

《紅圈》里的安德烈·布爾維爾

而梅爾維爾作為世界範圍內黑色電影的旗幟，外國明星也紛紛以主演他的作品為榮，而他們也以自己的表現證明了在梅氏電影中「做你的男人」是如此有必要。

4.吉昂·馬利亞·沃隆特Gian Maria Volontè

《紅圈》里窩在阿蘭·德隆後備箱里的逃犯，竟是義大利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國際巨星一哥、柏林戛納威尼斯三料影帝、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男一號。看著面熟？《對一個不容置疑公民的調查》里想良心發現卻不得機會的殺人犯兼警察局長，《荒野大鏢客》、《黃昏雙鏢客》里大英雄伊斯特伍德的死對頭都是他。但這張盜亦有道的臉，也是讓人恨不起來。

5.利諾·文圖拉Lino Ventura

又一位義大利人，但和沃隆特的熱血迥然不同，和梅爾維爾基本同齡、對二戰有過切身經歷的這位大叔，無論1966年《第二口氣》里厭倦了勾心鬥角、只求最後一票湊足養老金後金盆洗手的老黑幫，還是1969年《影子部隊》里因遭遇戰友犧牲、叛變頻遭打擊、幾近崩潰的抵抗組織的負責人，都是一股閱盡滄桑後殘酷卻浪漫、超然又真實的哲學家氣質。說是世界電影史上的第一代「老幹部」也不為過。

6.理查德·克里納 Richard Crenna

有哪段犯罪過程的描寫堪如《紅圈》里「無聲的半小時」一般經典？答案是梅氏自己《大黎明》中同樣不語的一刻鐘。前者還是三劍合璧，後者乾脆是孤膽梟雄：片中的反一號大boss本是上流社會出身，變身大盜從直升機下到火車偷天換日又原路返回，機會如此稍縱即逝，還不忘了工作服換上考究的西裝、把頭髮梳整齊。而這位怪盜紳士居然不是法國人，而是位美國佬。如此好身手，難怪後來「改邪歸正」就成了《第一滴血》系列裡能調教出史泰龍的上校。

撰文：黃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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