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來帶孝」釀成的慘劇

我樓下有一戶人家搬家走了。他原本搭建了一個小廚房，現在也遺棄了。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從哪裡，跑來了一隻貓，這貓東家走走，西家轉轉，到處晃悠，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野貓。恰好那個小廚房牆上有一個小洞，這隻野貓就從這隻小洞里跳進跳出，廢棄的小廚房就成為野貓的安家之所。

起初，野貓在廢棄的小廚房安家，人們並不在意。春天來了，野貓開始整夜整夜叫個不停，那聲音像是哭訴，又像是哀號，特別是在夜深人靜之際，聽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野貓如此鬧騰，於是，整棟樓的人都不勝其煩，對這隻野貓也就開始另眼相看，還有人開始商量如何驅逐這隻野貓。這時，一樓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大媽說，這是貓叫春，貓到春天發情時都會這樣叫的，等於是人們求愛。有道是：食色，性也。人們覺得野貓叫聲雖然煩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驅逐野貓之事也就沒人再提了。

過了一段時間，人們就看到了野貓叫春的結果——生下了一窩五隻小貓崽。人們這才注意到，原來這隻野貓是一隻母貓。母貓在小廚房安家，自然將貓崽生在小廚房。母貓將貓崽生在小廚房，的確是選錯了地方。母貓進出的那個小洞位置較高，母貓從小洞跳進跳出並不困難，但小貓崽想從小洞進出就根本不可能了。這樣一來，貓崽就被關在裡面不能出來。開始，貓崽主要是吃奶，倒還沒什麼影響。等到貓崽開始自己吃東西後，這可難壞了母貓，它只能每次用口將食物銜進去，來餵養它的兒女。隨著時間的推移，貓崽一天天長大，食物也要一天天增多，母貓想要讓貓崽吃飽就顯得勉為其難了。貓崽常常在小廚房裡面餓得嗷嗷叫，母貓在外面忙得團團轉。

貓崽的處境艱難，母貓的辛苦忙碌，讓整棟樓的人都為野貓母子擔心和難受，特別是不少老奶奶老大媽小媳婦，這些母親級的女性大概是偉大的母性使然，對野貓母子更是表現出非同尋常的牽掛與同情。最突出的是一樓的老大媽，看到這種情況，不由得連連感嘆：「造孽呀，真是造孽！」這時老大媽的媳婦正好端著個碗在吃飯，聽婆婆這樣說，便要將飯碗里的一條小魚丟進小廚房，好讓貓崽吃。誰知，老大媽見狀卻神色慌張地制止了媳婦的行為。老大媽一臉虔誠地對媳婦說：「豬來窮狗來富，貓來戴孝。你去餵養貓崽，就等於是認養了這隻來歷不明的野貓。你這不是自找晦氣嗎？」經老大媽這樣一說，小媳婦那隻丟魚的手硬生生地停住了。雖然她口裡對婆婆說：「什麼豬呀狗的，您這是封建迷信。」

一樓老大媽的媳婦心裡清楚，「貓來戴孝」可不是鬧著玩的，誰也不願去觸這個霉頭，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即使是心裡一萬個不相信，可如果真是不幸遇上巧合的事，那是誰也說不清的呀。老大媽的話不脛而走，小廚房一時成了是非之地，到小洞里去看貓崽的小孩也常常遭到大人的訓斥，更不要說有誰拿食物去喂裡面的小貓崽了。

為了找食物餵養貓崽，母貓一天比一天忙碌，可是僅憑母貓用口銜進的一點點食物，對日漸長大的貓崽來說已是杯水車薪難以為繼了。常常是貓崽在小廚房裡餓得嗷嗷叫，母貓急得在外面哀鳴。整棟樓的人都對小廚房裡貓崽寄予深深的同情，老大媽更是常常念叨著「可憐呀，造孽呀」，可就是沒有一個人將一丁點食物丟進小廚房裡去餵養裡面的貓崽。

又過了一段不長的時間，有一個晚上整棟樓的人都被母貓那嘶啞的哀鳴吵得睡不好。第二天，人們都在說母貓昨晚哀叫的事，不少人說恐怕又是母貓在叫春，這時一樓的老大媽頗有經驗地說：「不會的，這個時節不是母貓叫春的時候呀。」細心的人們發現，再也沒有看見那隻母貓從小廚房的洞口跳進跳出了。一天，兩天，三天……那隻母貓已不知去向，人們從此再也沒見過那隻母貓。這時，鼻子靈的人隱隱聞到了一些臭氣。漸漸地，那股臭氣越來越濃。終於，人們發現臭氣是從小廚房裡飄出的。於是，有人從小廚房那個洞口向里察看，發現那五隻小貓崽全死了，已經開始腐爛。這時，人們才明白，那五隻小貓崽在小廚房裡被活活餓死了。看到這種慘狀，一棟樓的人都唏噓不已。一些心腸軟的老大媽小媳婦還為此灑下了一掬同情的淚水。人們都說：難怪那隻母貓不見了，這是母貓的傷心之地呀。

這件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但的確是讓人頗費思量。說句殘酷一點的話，那五隻貓崽之死要真正追查起責任來，是應該歸咎於一樓的老大媽那句「貓來戴孝」。可是，老大媽慈眉善目心地善良，絕非陰險歹毒之輩；「貓來戴孝」之說，也是老一輩人傳下來的話，並不是老大媽為了戕害貓崽而存心杜撰。對「貓來戴孝」之說，說是「封建迷信」也好，說是「民風民俗」也罷，總之這句話導致了五隻貓崽活活餓死的慘劇。我在這裡無意指責一樓的老大媽，我也沒有資格去指責老大媽。說句老實話，我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員，不也是聽任貓崽嗷嗷待哺而不敢給貓崽一丁點食物嗎？我也上有高堂老母，對「貓來戴孝」之說，雖然從理性上是一百個不相信，我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同樣是既不願也不敢去招惹它。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