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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豬從樹上長出來

她遂想起丈夫曾跟她探討什麼是幸福。喜歡西班牙足球的丈夫說:加泰羅尼亞人認為中國人的幸福在1200前的唐朝時就被揮霍光了,只有等到葡萄花生菠蘿蜜長成母豬大——在那裡母豬也會上樹,才會重拾幸福感吧。

題圖選自愛華德·霍珀作品集

六月十八日星期二早上,丈夫出門的時候對她說,外面的陽光比這幾年西班牙的足球還耀眼。之後,他開車去上班,她在廚房收拾碗筷,繼續給孩子和狗狗準備早餐。

她戴著一副兩隻鏡片加起來超過1400度的近視眼鏡,她已經很久沒有直視如此鮮艷又逼人的陽光了,通過鏡片過濾,她總覺得外面被朝陽渲染過的世界,太像IMAX立體影院。但她對大數碼時代過分色彩提不起任何興緻,曾經沉迷電影的她,現在連電影院都懶得提了,對李敏鎬這類過度修飾的陽光帥哥,也絲毫產生不來慾念。

孩子和狗狗坐在沙發上。嚴格地說,他們應該是坐在散落在沙發上的書本上。七八本彩色封皮的童話故事,上面印著「看圖識字」燙銀大字,佔了兩個大人屁股大的面積。兩三本告訴「奶爸」「奶媽」怎樣管教孩子的書撂在沙發扶手左側的茶几上。還有一本是灰暗的書,躺在角落裡,封面寫著:「請你安靜些,好嗎?」好像是雷蒙德·卡佛的小說。

電視里在播放《貓和老鼠》。

孩子叫狗狗多多,她叫管孩子叫南南。兩歲大的小傢伙在她眼中像是老妖怪返了童。每個安靜時刻都被這隻返了童的老妖怪吃掉了。她生氣似地跑來跑去,將電視音量調到最小,將被踩到的玩具車撿起,放到架子上。

從南南生下來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智慧彷彿被抽空了。她現在經常像兩歲的孩子那樣想問題看事情。丈夫說:

「她在陪孩子成長。」

她幾乎回到了她兩歲智慧的狀況。從二十六歲到二十八歲這兩年多時間裡,她簡直每天被一隻木錘敲著腦袋過日子,頭皮麻木得好似一架機器陪著小傢伙。神情總在恍惚之間,看電視劇想著小說里的場景,看小說想著奶粉牌子,聽音樂想著長滿贅肉的肚臍,在陽台上給植物澆水時,她又想著下垂得有點厲害的乳房,做飯時還想著:「這個月信用卡上還有多少錢可以用來花銷?」她的心肝兒被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切成了碎片。

「合不上了,肯定合不上了,」她常常喃喃自語,「反正,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桌上擺滿了物品。罐裝奶粉、袋裝脫脂奶粉、塑料奶瓶、玻璃水杯、圓筒裝阿華田、硬紙裝麥片、散包裝咖啡、彩色糖果盒、干型膨化狗糧,擠滿了三分之一的桌面。她準備用一袋脫脂奶粉加五六勺麥片兌溫開水,給南南當早餐,再給多多準備半碗像狀條骨頭的狗糧。她將麥片和狗糧分別裝在兩隻小碗里。突然想起昨晚跟B太太約好去超市,得打個電話讓她先走,自己得晚一點才能出門。

「現在還早呀,八點不到。我們不是約好九點半會面嗎?」

「我就擔心呀,九點半趕不上。恐怕真的趕不上。」她在電話里跟B太太解釋了一番:「我還得喂孩子,幫小傢伙換一套出門的衣服;喂小狗,帶小狗到草地上去排大便;我還得找身像樣的衣服,再簡單化個妝,準備些出門的東西,哎呀,哎呀,不跟你說了,現在好像只有每天多出幾個小時才管用。太陽落山那會兒,我總以為是日出東方呢!先掛電話了,我還得好好想想,怕落了什麼東西,呆會兒出門的時候沒帶上。」

「哎,你怎麼就這麼忙?我好像起來後什麼都還沒做呢!」

放下電話,她怔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繼續給南南和多多準備早餐。

她將小碗捧到南南眼皮底下,才發現她用奶粉泡了狗糧。麥片躺在另一隻小碗里,看上去它像個冷笑話。南南最終沒喝上脫脂奶麥片。她將奶粉泡狗糧的小碗放在陽台上,抱起沙發上的多多,放在小碗旁。她直接將麥片倒進垃圾桶後,猶疑一下,再從廚房跑出來,準備給孩子沖奶粉。

她從保溫壺裡倒出一百、一百五、二百毫升溫開水,兌上一勺、二勺、三勺、四勺、五勺雀巢牌奶粉,再擰緊奶嘴,裝上瓶蓋,開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使勁搖晃起奶瓶,搖了大概有七八十個來回,才將奶瓶送到南南嘴邊:

「南南快喝哦。南南快喝哦。我們要去超市了。」

昨晚臨睡前她跟丈夫起草了張物品清單,列在巴掌大的紙片上,好像是放在鞋櫃小抽屜里。平日里,那格小抽屜都用來放零錢、發票、針線盒之類的小東西,她將它抽出來,里里外外翻搗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小紙片。她心裡有點惱火,表面卻裝得若無其事,心想:明明放在這裡呀。不管它了。等會兒去了超市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得了,也就是買垃圾袋、濕巾紙、巧克力,還有一些廚房用品什麼的,應該能記得住,漏掉一樣兩樣,也沒什麼。她喃喃自語:「我才不在乎呢。」

她走去卧室,在梳妝台前坐落,想擦點防晒霜。從化妝架上取下防晒霜,她發現已是去年夏天買的了,擔心過了期,不太想用,但還是擠出一大砣,在脖頸間抹了一層,又在手臂上抹了一層。接著,她又用了大半個時辰來處理臉上的毛孔、黃斑、魚尾紋,以及黑眼袋。她邊用小刷子沾粉底邊想:這張臉好像是畢加索筆下的畫板,得有創意才化得出效果來。梳妝台靠近窗檯,光線有些發亮,那塊幾天沒有擦拭過的鏡子,彷彿連人的心思都照進出了。翻找發臘的時候,她發現唇膏下面壓了一張小紙片,居然就是昨晚用黑色油芯筆起草的購物清單。她拿起小紙片,用剛抹了唇膏的深薄唇壓了上去,留下兩道紅印,隨後將小紙片塞進後面的褲口袋。

返回客廳時,南南將奶瓶還抱在手上,多多已經回坐在南南身邊。積福積德。她想逛超市將多多也帶去。昨天她從菜市場回來,多多在陽台上屙了大小便,弄得滿屋子的屎尿氣息,被丈夫回來凶了一頓。挨訓的當然是拉屎屙尿不看地盤的小狗。但她的小心口感覺壓抑,非常不快。像咽下只蒼蠅。在她看來,將多多獨自放在家裡,是件異常危險的事情。它發起瘋來狂吠,鄰居肯定又會投訴。她已經接到物業管理處姓曾的女士打來的電話不下五次了。在這個家,多多比南南早來兩個月。

出門前,她給南南戴上白色棒球帽,多多套上狗圈後,她自己換了雙運動鞋,從鞋櫃抽屜里順手取了幾張零用紙幣,塞在裝有小紙片的褲口袋裡。她看上去像跟唐僧去西天取經的沙和尚。

從家門口步行去公交站台,需要十來分鐘。南南走了百米來遠,就開始嚷嚷著要抱。多多牽在手上。陽光還眼皮底下晃動。丈夫說它像綠茵場上西班牙的足球,她心裡罵,該死的陽光!該死的足球!該死的西班牙!

該死!小兔崽抱起來比賊還重。她想像著像《未來戰警》里的FBI女探員奔赴站台。昨天晚上等南南和丈夫睡去後,她偷偷在電影頻道上看了這部電影。才走去幾分鐘,她從未來回到地上,開始機械式地邁動小腿,心裡想著,如何將小傢伙放下來。多多掙脫繩圈,跑開去,看到心愛的狗狗往回跑,小兔崽一下子來了勁,也跟著撒腿回跑。她彎下腰,喘了口氣,揮手喊:「這邊,這邊,往這邊。」結果,大半個小時才走了里把來遠。

終於上了一趟十點半的公交車。她從褲口袋抽出幾張零錢,塞進收費機,不小心小紙片兒帶落在地上,被後面跟上的乘客一腳踩上。她照顧南南坐在自己身邊的座位,多多坐在南南身上。離開家之後,她感覺身上被孩子擄走的智慧又回來了一些。她給所有的乘客都奉上溫暖的微笑。通過車窗的陽光映在她的眼眸心晶瑩透亮。

111B路公交汽車車經過移動大廈、汽車配件城、高新工業區,停在建設銀行站的時候,發生了小小的變奏。多多一聲不吭拉了灘軟稀稀的屎在南南身上。南南低頭往衣服上一看,驚叫:「狗屎,狗屎,好黑的狗屎。」

南南抱起多多,發現多多屁股上也沾了屎沫,粘粘糊糊,氣味像氨水鹹鴨蛋死蟑螂和放了一個星期的餿湯水合成的味道,迅速擴散開來,連幾里外的蒼蠅都在往公交車前進的方向趕。她歉意地站起身,用塑料袋將多多的屁股包上,然後,從肩上掛包里掏出乾淨印花T恤給南南換上。

黑狗屎的氣味迅速擴散,侵佔整個車廂,司機朝她遞來一個眼神。那眼神像根芒刺飛過來插進肌膚。她迎著芒刺送去一個綿長的微笑。鄰座小夥子跑到後門口,裝出一副隨時要下車的樣子。

在超市門口的小店鋪處,她要一瓶礦泉水,又要了一瓶酸奶。孩子搶過酸奶,正準備喝,被她喝住。她擰開瓶蓋,將南南的小手沖洗了兩遍;隨後,又將包住多多屁股的塑料袋掀掉,用剩下的水將殘餘的氣味沖洗掉。

抬起頭來,陽光從樹頂直射過來,她半天都睜不開眼。

南南喝完酸奶。他對著超市門口的噴池撒了泡尿,抱起多多往超市走去。多多被寄存在前台。南南不太願意跟多多分開。逗著玩了一陣子,才拉著她的手走上電梯。南南在超市彷彿魚兒回到池塘,完全放開來了。

南南看到什麼就撿什麼,他想將所有喜歡東西全都放進推車,光皮球就撿了三個放進來。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五光十色的商品之間,她像在數天上的星星,腦袋裡到處都是蝙蝠嗖嗖地掠過。

她想起那張寫滿購物清單的小紙片兒,往褲袋裡掏了幾次,硬是沒有找到。小紙片兒放在哪裡?又飛走了,要想的時候,總是靠不到。亂套了。南南去哪裡了,要買什麼東西;孩子找到了,又錯過了什麼;她掏出電話,準備給丈夫掛個電話,那邊忙音——佔線了。

她咬咬牙,抬頭看見B太太,她正在選護膚類的商品。她決定先給自己挑一瓶防晒霜,一瓶美白潔面霜。又照B太太的推薦,選了一支藍藻泥潔面乳、一支濕潤爽膚水,心裡暗想:「我早就該關心自己的顏面了。」

小傢伙又跑去哪裡了?B太太幫忙照顧購物車。她又跑回擺放布偶熊的那排貨架,發現小傢伙還坐在那裡跟小熊說話:「小小熊,去我家,好不好?我讓多多陪你玩。」她搶過布偶熊,二話沒說,拉起孩子往購物推車的方向走。

在化妝品區又停了半個小時。添了一套打折的家庭沐浴液套裝;一套檸檬香型剃鬍須泡沫,給丈夫用。零食區停了半個小時,小傢伙挑中了十二種零食;食品區停了半個小時,她認真考慮了一番,逐個兒挑,備齊了一頓晚餐,滿車了。這麼多,她想,她和孩子根本拿不動。她又將一些大件偷偷地拿掉了,心怕被南南發現了。超市裡到處都是人,好像誰都見過,又好像沒有一個認識。B太太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裡去了。買單的時候,她發現身上的現金根本不夠,只能先刷信用卡了。

到快餐店吃午餐時,一點多了,平時在家裡,這個時候,她會哄著小傢伙午睡,自己偷偷看會兒電視劇或一兩頁紙的小說,也可以上網去淘寶商城找幾件像模像樣的過季衣服,可小傢伙的精力旺盛得像剛充好電的電池。在店內滑梯處跑來飛去。

這已經是本月第八頓漢堡雞腿加蛋撻了。不然又能怎麼樣。孩子吃得開心,管不了其它那麼多。她也像孩子般狼吞虎咽地吃下不少。想起小肚皮溢出來的脂肪,她心裡翻騰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她面前的小傢伙彷彿像孩子老爸當年追她的模樣。「吃出副傻相!」她捏住南南的臉蛋笑罵。吃完快餐出來的時候,小傢伙的神色彷彿抽幹了水的池塘里的魚兒。她整整提了兩大包,還得牽著一條快脫水的魚兒。原本指望B太太能幫忙拿點東西的,可她人影呢?她順手在路邊召了輛計程車,將孩子安頓在後排左手邊的座位上,告訴計程車司機目的地,準備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躺一下。剛閉上眼,她隨即就叫了出來:

「啊!多多,多多,師傅,趕緊,趕緊掉頭。」

小狗多多在服務前台又排便了。前台小姐一副失控的臉色,像孩子玩顏料亂塗亂抹的畫板。她抱起多多,微笑著說:「添麻煩了!」抱起多多往計程車上趕。路面停了幾台相同顏色的計程車,她居然沒有認出是哪一輛車,還好,一直等待的司機按了幾響喇叭,她才知道計程車往前挪了幾米遠,停在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上,她被嚇出一身的冷汗。她以為,孩子險些被出租了。

南南躺在後坐上睡著了。計程車跳著表。空調呼哧呼哧地響,像匹跑了趟高山的馬兒。她將多多放在腳邊,坐在孩子身邊,臉上掛滿汗珠,妝面被衝出溝壑,沖成梯田模樣了。她顧不上這惡毒陽光的恩賜了。稍緩過神,她才發覺提袋子的手指有點麻,手腕處多了幾道血螞蟥。

她趁機睡了一小會兒。做了個奇怪的夢。她明明沒有完全睡著,本能地驚覺計費器像午夜老鼠在不停地在跳。她卻夢到自己在一個電視劇的拍攝現場,一會兒有演員從身邊穿過,一會兒有道具師穿過,一會兒有攝像師提著攝像機穿過,一會兒場記走過,副導演和導演拿著對講機在不停地喊話,調整群眾演員的隊形,化妝小姐手裡拿著妝盒,跑來跑去,她不知站在那裡幹什麼,手裡居然也操著一個對講機,對講機里的聲音在不停地催促:

「一號位,就位。一號位,就位。」

這個夢像條銀蛇倏地消失了。對講機變成了南南的小手。她抱起靠著自己的兒子,讓他躺在懷裡,自己睜大眼睛,看著前方塞滿汽車盒子的街道。

回到小區,她付了車資。將多多弄醒,麻煩計程車司機將兩大袋子東西擱在路邊。多多已抖擻起精神了。等計程車重新啟動,緩慢開過的時候,她才發覺,剛才那計程車師傅長什麼模樣,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有,見鬼了,明明她有招手喊他停車,明明她有盯著他後腦勺在後視鏡看了半天,明明她有問他多少錢,明明她有請他拿下超市購物袋,明明她有當著他的面說了謝謝,明明她眼底有過這個人,卻在心底翻不出來。

唉,見鬼了,正午的太陽烤得皮膚炙炙作響。

小傢伙醒來了,他掙扎著下地,開始逗多多玩。他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嗎?他剛才這一截被睡夢劫走了,他一點也不驚訝。驚訝?她想,我都不明白這兩年的日子是怎麼就過來了,這頭到那頭,中間這一段,彷彿條有無數只腳的蜈蚣,自個兒爬走了。

上了樓梯,將手中兩袋東西往地上一擱,掏出鑰匙開了門。她抬頭往屋裡一看,神魂顛倒,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門口的鞋子像老鼠亂竄,餐桌上的東西東倒西歪,奶瓶,殘留麥片的小碗,也沒有蓋上蓋子奶粉罐,蓋子被掉到地上的水瓶……客廳里像侏羅紀公園,孩子的各式動物布偶、各式玩具車、金剛、超人、塑料槍、坦克、飛機,全都殘虐式躺在地磚上,像二戰的戰場;沙發上昨天晚上收進的乾淨衣服還沒有摺疊好,孩子的擦汗巾像外星人的模樣;那些翻過頁的書交織著身子網在一起。天啊,原來我住的地方是這樣,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她突然按下腦里冒出來的選擇性失意按鈕。她快速將購物袋提進客廳。南南和多多已經佔領了侏羅紀公園。

她站了片刻後,將身上剩下的零錢悉數掏出來,放進鞋櫃小抽屜里,將購物小票跟之前的小票用夾子夾在一起。她湊近去看,小票上的字跡是電腦列印的,油墨太淺,即便戴著眼鏡,什麼也看不太清。

她摘下眼鏡,隨手跟零用錢擱在一起,這下好了,什麼都看得不太清楚了,這下好了,什麼都不要太認真出看了,管他是南南,還是南南的玩具;管他是多多,還是多多舔過的皮球。她走到陽台,探出頭,去找那輪晃得她花眼的太陽,又是一陣眩暈。她直接被射過來的強光眩暈過去。這感覺真好。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管。孩子或許明天早上就長大了。

她拉上客廳的窗帘,打開空調,室內變幻出完全不同的景象。南南在地上玩積木,準備架一座可以通往世界任何地方的大橋,然後將他所有的車輛從橋上輾壓過去。她打開電視,電視出來了畫面,聲音像是被卡在裡面了。她坐在沙發上,也懶得找遙控器加大音量。這樣更好,反正電視里走動的身影也看得不清,一張面孔她都辨認不出,像剛才那位送自己回來的計程車司機。

世界終於靜下來了。她拿起沙發角落裡那本雷蒙德·卡佛的《請你安靜些,好嗎?》,信手翻至八十二頁,逐行讀了起來。眼睛在書頁上停留了短短九十秒不到,她的思緒又飄到另外的世界了——再過兩個半小時,我得準備晚餐了;丈夫回來之前,我一定得把客廳收拾得乾乾淨淨;還有晚上約好B太太過來喝茶,再也不能出現上次,多多朝她發脾氣亂吠的狀況了。我現在該做什麼呢?該將多多洗個澡,將它清洗乾淨;還有南南,他也該清洗一番。想到這些,她像彈簧從沙發彈起來。她站起來的模樣,跟孩子腳邊上的奧特曼很像。

讓人發愁的事情又出現了,她忘記了自己的眼鏡擱在哪裡了。在房子摸索了一陣,她也沒想明白,眼鏡怎麼逃逸了。

她拚命地想,剛才在陽台上對著太陽眩暈那片刻被融化了?還是自己在計程車上做夢那會兒摘下了,或者是出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戴上?她發瘋似地找起來,冰箱的貯藏格,沙發的靠背後方,卧室里的收納盒,書房裡的紙盒子,能想到的都沒放過,能看清的也沒放過,最後還是沒有找到。

她終於忍不住給她丈夫打了個電話。她絮絮叨叨地將自己一天的經過前前後後給丈夫說了個遍。丈夫聽了半天后,提醒她,去放零花錢的鞋櫃小抽屜里找找。她猛地想起,她剛剛才將它摘下來連同零錢地一起放進去的。鏡片上好像還沾著外面太陽的溫度呢!

她取出一張乾淨的餐巾紙,擦拭左眼鏡片,600度的;折了下紙片,再擦右邊鏡片,800度的;接著,又折了一下,端起眼鏡架,湊上眼去清理了鏡框、鼻樑、鏡腿、腳套。這樣也還嫌不夠乾淨,她又搬出家中常備藥箱,用棉簽醮了醮酒精,將鉸鏈、鼻托上的油膩斑點,一一除盡。

她遂想起丈夫曾跟她探討什麼是幸福。喜歡西班牙足球的丈夫說:加泰羅尼亞人認為中國人的幸福在1200前的唐朝時就被揮霍光了,只有等到葡萄花生菠蘿蜜長成母豬大——在那裡母豬也會上樹,才會重拾幸福感吧。加泰羅尼亞人又說,至於他們的幸福觀是什麼,打個比方,有千億隻黑色小螞蟻,他們融成一塊巨大的黑色薄餅飄浮在海面上,可以讓整個人類免費享用,這就是他們的幸福觀了。她想了半天,對她丈夫說:等母豬從樹上長出來還要多久?

Written by : 唐 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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