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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如炫》詩序

道德天尊老子《道德經》第四章云:「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在此,老子講了「道」的無窮無盡,難以捉摸,彷彿在虛空之中,又似深淵或迷離之境。他承認,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其從何而來。但老子還是努力去尋找答案,因此,他在恍兮惚兮中說出了「象,帝之先」的驚人之論。世人釋老子,多以「象帝之先」句讀,將「象」作「似」解(比如陳鼓應),但我句讀為「象,帝之先」,部分語義取了王安石之注,也可以說是對《周易》的「唯象學」的理解。王安石云:「『象』者,有形之始也;『帝』者,生物之祖也。故繫辭曰:『見乃謂之象。』『帝出乎震。』其道乃在天地之先。」《周易·繫辭》又云:「『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聖人立象以盡意』。」如是觀之,「象」是一種可以看見、可以感知的有形之物或事物蘊生、存在的形態;「帝」是「象」的生命「生髮」、「綻放」時刻之初次顯形,甲骨文中的「帝」,即是個花蕾之初形,即「蒂」。「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說卦傳》)可見,「帝出乎震」的「震」,可喻一日之初、四季之春,時間之始,道沖之明;「震」之於事物,則是「雷」(打雷)之義,斯乃音聲震蕩轟鳴以出形色之象。

萬物顯現、生髮的路徑,均在人的感覺、知覺系統之中。此系統中唯象可識,唯象可以負載生命氣息漂移遷流。至於不在人的感覺、知覺之中的存在,人是無法知曉的。按佛法而言,人的感覺、知覺的基本路徑,即人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那麼,人慾弄清楚人的能力無法知曉的東西怎麼辦?只有通過假設姑且言之,假設就是使用語言創作某種概念或觀念,利用邏輯歸納、演繹成知識系統的「假象」。道德天尊深諳人的感覺、知覺能力的秘移、迷離(觀其妙)和界限、範疇(觀其徼)。因此,在《道德經》的開篇,他就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而到了二十世紀,西方大哲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才說出這個驚天的秘密:「對於不可說的,我們必須保持沉默。」(《邏輯哲學論》第七命題)。因此,我們不妨撥開迷霧,直抵先哲感覺、知覺萬物的初心時刻,洞見「象」「帝」在人的心靈結構中的萌發,以及構成人的心靈結構的秘密。也即是說,「道」在人的心靈結構中雖然存在,但卻是以假設而存在的,而在人的心靈結構中可以捕捉的、能清晰地看見或感悟的,是「象-帝」的蘊成與綿延。說得直觀點,「象-帝」既是理解「道」的途徑,也是「道」本身的自顯——因為只有「形-象」可感、可知,也只有「形-象」,能通達大道,振鐸扶搖。「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周易·繫辭上》)是故,我們可以大膽提出一個命題,以刷新中國哲學認識論之一維——象即道。展開而言——形-象即道。所謂「道法自然」者,自-然即形-象。帝(蒂)本為花蕾形-象,後衍生為天地萬物或世俗世界的主宰,成為某個道-德(得)化的象徵概念。

是說也,當代全真道大師、遼寧本溪九鼎鐵剎山祝真玄道長詩集《大道如炫》,即是以「形-象」悟道,將「道」的本體論假設付之心火一炬,藉「形-象」綻放、演繹「道」的一個錦繡文本。這部詩集風動「形-象」悟道、修道、明道的真義,就隱發於其書名「大道如炫」之中。《說文》釋「炫」云:「炫,焰耀也。從火,玄聲。」所謂玄者,亦道也。就是形-象的「焰耀」,「帝」(蒂)熠熠生輝的開顯。形-象焰耀於「無」和「有」激發生機的時刻,就是「玄」焰耀的表現。《道德經》說:「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個「妙門」即陰陽和合而生之處,也可以說是作為形-象的「花蒂」顯明的自性。在現代漢中語,「炫」是光彩絢麗、物華灼灼、神採風標的意思。「大道如炫」,亦可說「大道可炫」,或「炫即道」、「道即炫」。換種說法,也可釋「道」為「象-帝出塵」耀眼,「形-象來襲」通明。當然,「形-象」在感覺、感知生髮時刻「出塵」風吟,是以語言漂移的方式或路徑實現的。因此,從東方古老「唯象學」思想的原初語義和語言漂移說來看,「形-象」生髮「炫」而為「道」的通靈之途,是一種詩意蘊成、開顯而漂移遷流之路。真玄祝道長有詩吟:「壯志擎日月,肺腑藏乾坤。歌詠風雨雷,逸樂彩虹生。」讀前兩句的「擎日月」、「藏乾坤」,看似是「明志」,有儒家經世濟道的雄心溢出,好像一個青年要去實現抱負而告白上蒼,但讀完後兩句,才明白「真玄」之機,他「歌詠」的是「風雨雷」,「逸樂」的是「彩虹生」。因此,當我們回看前兩句的「日月」和「乾坤」時,發現兩組具有恢弘氣象的辭藻,其實「擎」非「擎」,「藏」亦非「藏」,也還是「形-象」的生命逸樂,其並不負載儒家「日月」和「乾坤」的宏大隱喻。或是說,此詩看似「入於儒」,而實「出於道」也。又參,這祝道長在詩中喜樂澄懷一番,彷彿是修聖之素王身,卻還是修道之焰耀心。這是中國文化儒-道之思漂移會通的一個例證。因此,儒家「文以載道」的思想,在真玄道長的詩里,可言之為「文以形道」或「文以象道」。對「道」涵義的不同理解或參悟,可見「道」義在語言漂移時的不同在-場。

真玄道長又吟:「真玄詩詞盜天地,擷取陰陽腹內戲。橫跨宇宙步銀河,無盡虛空用意去。」這位祝大師「盜天地」的方式,非與天、地、人斗,亦非儒、非法、非墨也。他以「詩詞」「盜天地」,即是以言辭或詩意經綸乾坤(天地),「擷取陰陽」。而這種語言驅使詩意漂移的行為——身體書寫,在他看來,都只是一種「腹內戲」也矣。既是「腹內戲」,當然可以上天入地「橫跨宇宙步銀河」,可以「用意去」騰空高蹈,通過想像力極速飛升,以達無盡虛空中假設的仙鄉心境。其實,詩意在心靈結構中漂移化生,也就是一種形-象的「腹內戲」。儒家修聖,道家修仙,佛家修覺。賦玄修仙,是道家以身濟道的修為理想。祝真玄道長不僅以身修道,采芝雲驛,濯意仙鄉,且以詩詞修道,可謂承傳全真道以詩意修道之一途,並在當代開掘詩-思新意,斯可謂大道也。真玄道長詩曰:「枕山眠雲心意開,掬泉潤身樂瀟然。歺霞吸露蓬瀛客,物外方丈閬苑仙。」事實上,從道德天尊老子始,詩意明道,修辭賦道,乃中華文化源遠綿長之精髓。中華佛教,亦是以詩意禪心修覺的典範。儒道思想同源於《周易》,而以禪宗為代表的中國本土佛教,亦吸收了儒道思想中的詩意修為之雨潤歡喜。全真道始祖王重陽先師,不僅以詩詞藻化道法(至今傳有一百餘闋),而且倡導道儒釋三教合一,示弟子修《道德經》《孝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在宋代開啟詩意修道新境。三教修道約略不同者,儒家重詩心教化(司用),佛家重禪心覺化(司空),道家重真心大化(司玄)。無論修哪家法門,都在於個人摶天地靈氣超拔、蘊萬物生機自由,是為真義。正如真玄道長詩吟:「身心小別墅,獨門又獨戶。隨緣看風景,任意到何處。」祝真玄道長這種詩心隨緣漂移凝聚,又任意繽紛化解的自由,可用兩句詩澄清:真玄之身,槳蘭枻以渡芳草崢嶸;真玄之心,折桂枝為賦秋水長天。真玄道長有詩可自證:「澄心靜意絕浮華,蓄髮養須光腳丫。大道先死俗塵念,神氣沖和身是家。」真玄道長醫道高明,懸壺濟世,看似孤芳隱者,實為歡喜頑童。

丁酉年仲夏,燕廬

小編:子木子毋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路

李森,1966年11月6日生,雲南省騰衝縣人。1988年7月畢業於雲南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並留校任教。現任雲南大學文學院院長,雲南大學中國當代文藝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部藝術學理論本科教指委委員,「中華文藝復興論壇」主席,昆明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學問》雜誌主編,《新詩品》雜誌主編。出版專著《中國風車》(美國版)、《李森詩選》(花城版)、《屋宇》(新星版)、《荒誕而迷人的遊戲》(學林版)、《蒼山夜話》(學林版,與杜威·佛克馬、張曉紅合著)、《畫布上的影子》(東方版)、《我心中的畫師》(廣西師大版)、《美學的謊言》(新星版)、《動物世說》(花城版)、《鳥天下》《中國工人版》、《我心中的動物》(人大版)、《教育的危機》(花城版)等。在《讀書》、《南京藝術學院學報》、《花城》、《作家》、《文藝爭鳴》、《新美術》、《世界藝術》、《世界文學》、《東吳學術》等雜誌發表論文和作品數百篇。「語言漂移說」詩學理論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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