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生活著一群「中國人」，他們比賤民還可憐！

來源：奇葩印度（Delhi1982），作者：孟知客

「我終於到了一個不受歧視的地方！」儘管已到中國數日，阿傑仍略有激動。那個歧視他的地方正是他名義上的祖國，名叫印度。當然，包括阿傑在內的廣大那加人並不認為印度是自己的祖國。「我們那兒有人到德里去時，都會說要去印度。」阿傑說。

阿傑來自印度東北的那加蘭，印度人將東北地區長著中國面孔的人稱之為東北人，或者蔑稱為中國佬。「自從阿魯納恰爾邦（即中國藏南地區）一個小夥子在德里被打死後，政府管的嚴了點，現在印度人不太敢公開喊我們中國佬了，而是直接喊我們中國人。我還沒到中國，就已經成『中國人』了」。阿傑笑道。

在印度，誰都可以欺負東北人，包括賤民。打、罵、性騷擾是家常便飯，更慘的還會丟了性命。阿傑提到的那位小伙還是藏南一位高官之子，可到了德里，印度人不太可能在街上一眼認出他是個官二代，卻能從他的那張臉上看出他來自東北。所以，當他在德里南部一個小市場與一個小店主發生爭執時，他的東北同胞遭遇千遍的厄運便不可避免地降臨到了他頭上。一頓飽含著印度人對於東北人輕蔑與憎惡的拳打腳踢後，小夥子一命嗚呼。他的死又觸發了東北人最為敏感的神經，他們上街遊行，抗議示威，一如他們以前所為。一陣喧囂後，社會又歸於平靜，東北人仍然還是人人可以蹂躪踩踏的對象。

東北人為何偏偏不受以溫和包容著稱的印度人待見呢？一個原因可能是移情，將對於中國的仇恨投射到了東北人身上。印度人一直將1962年的慘敗當成奇恥大辱，50年來念念不忘，想要報仇雪恥。奈何印度人也不敢翻過喜馬拉雅山，逮到中國人痛打一頓出氣。戾氣憋了半個世紀，憋壞了大腦，最終將怨氣、怒氣全撒在了東北人的身上。這也是印度人喜歡喊東北人中國佬或中國人的原因。他們毆打、羞辱東北人時可能幻想自己欺凌的是中國人。可以說，東北人實際上是在代中國人受過，他們的原罪來自於那張中國面孔。

「在印度時，我要說服印度人我是印度人，不是中國人；到了中國，我又得向中國人解釋我不是中國人，而是印度人。」阿傑苦笑道。中國遊歷一番後，阿傑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我在印度本土找不到歸屬感，到了中國卻感到很親切，像回到了東北老家一樣。」走在中國的街頭，混在人群中，沒人能看出來阿傑是個外國人，更不會有人去因為他的面孔去羞辱毒打他了。

「印度人把我們當外人，喊我們中國佬，我們對他們也有個蔑稱。」阿傑神秘地說。阿傑介紹道，那加人稱印度人為紙埋（音）。「紙埋原意為海上過來的人，現在的意思是外國人或外人。聽說曼尼普爾人也有個專門的詞來稱呼印度人：馬央（音）」。 一位不丹的朋友曾告訴我們，他們也稱印度人為馬央。印度人和那加人，隔著不僅僅是一個孟加拉國，狹長的西里古里走廊雖然連接了印度本土和東北，卻沒有將紙埋和中國佬的心連在一起。

那加人散布在今天的那加蘭、曼尼普爾、阿薩姆等地，由多個部落組成，他們文化習俗相似，可彼此之間並無統一的語言。阿傑告訴我，那加部落的集市上買賣時有一種簡單的語言，大家可以藉此大致溝通。那加人也沒有文字，對於自己的過往缺乏信史可查。

那加人從何而來？一說從中國西南翻山越嶺而來，一說從緬甸西北遷徙過去，沒有人能說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英國人到來前，他們還過著自由自在的原生態生活，不知有印，無論英倫。「以前上歷史課的時候就會很尷尬，因為我們在歷史上並不屬於印度，印度人在東北最遠打到了阿薩姆，直接到英國人到來前，它歷史上的事件都跟我們無關。」阿傑說道。

19世紀中，已經蕩平印度大陸的英國人觸角開始伸到了東北，經過對那加部落的多次艱苦征伐後，才最終在那加地區站穩腳跟，至此那加部落成為英印的一部分，歷史上第一次與印度人有了直接的關係。

1947年，印度獨立時，那加人天真地以為，自己與印度人同受英國殖民，現在印度擺脫了殖民統治，自己也可以效仿印度老大哥，爭取民族的獨立。那加人不清楚的是，英國人雖然走了，卻借屍還魂，新生的印度不過是英國殖民者的2.0升級版，它不僅繼承了英國人的地盤，還繼承了英國人的野心。

印度吞併錫金，控制不丹，威脅尼泊爾，干涉斯里蘭卡，覬覦西藏，行徑與它的老東家英國不差分毫，吃相還更為難看。那加人的幻想最終在印度軍警的鐵拳下破滅。

從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那加地區血雨腥風，一直沒有停息過，其中以50年代至70年代最為慘烈。印度記者哈里士·錢多拉曾於60年代受命在印度政府和那加武裝組織之間穿梭斡旋，後來出了一書紀念這段歷史，書名為《那加故事：印度第一個武裝鬥爭》。這本書詳細地記載了當時印度軍警在東北的暴行。

書中披露，他們將小村併入大村，逼迫村民一把火燒了自己的房子，再簽字聲明燒房子乃是自己心甘情願。印度軍警又在大村子外面圍上鐵絲網，建成了集中營，以阻止民眾與武裝組織的接觸。據該書記載，截至1960年12月，印度軍警共燒毀了36個那加村莊的2203間房屋。瘋狂的鎮壓給那加人帶來了災難性的打擊，截至同年9月20日，僅在色瑪一地，就有34244名那加人死於飢餓、疾病和貧困。他指稱，即便英國殖民者也沒有印度軍警血腥。當然，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1994年，阿傑的家鄉那加蘭邦的莫克克瓊區又見識了印度軍警的淫威。「那年的聖誕節前，游擊隊擊斃了一名印度軍官，把他們給惹火了，就拿老百姓撒氣。12月27日，印度軍警突然轟炸集市，放火燒了店鋪，見人或抓或殺，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儘管已經過去了20餘年，對於這件事阿傑仍然記得很清楚，幸運的是阿傑當時並沒有在集市，躲過了一劫。「過了兩個月，我跟家人一起去趕集，結果集市上還是沒有一個人，房子都是空的，像是鬼城。那段時間，印度軍警到處進村抓人，紋身的，頭髮長點的都可能被抓起來。」阿傑說。

為了能讓軍警放手鎮壓那加人，1958年，印度制定了一部法律，名為《武裝力量特別權力法》。顧名思義，它賦予了印度武裝力量在所謂叛亂地區的特別權力。法律規定：叛亂地區，印度軍警作出警告後，即可開槍射殺任何違法法律秩序的人，不需任何理由即可逮捕可能實施侵犯或被懷疑已實施侵犯行為的人，為了實施上述逮捕可以無條件入戶搜查，印度軍警對於自己的行為享有豁免權。有了這道護身符，印度軍警就可以在東北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有人戲稱，東北就是印度軍警最大的狩獵場。

阿傑家鄉遭遇劫難後的第六年，2000年11月2日，曼尼普爾首府因帕爾附近的馬洛姆鎮公交站，10名正在等車的平民無端為阿薩姆來複槍隊士兵射殺。阿薩姆來複槍隊隸屬於印度內政部，是鎮壓印度東北叛亂的主力，因其作惡多端而臭名昭著。

3天後，一個名叫伊洛姆·沙米拉的曼尼普爾人開始絕食，天真地希望藉此向印度政府施壓，廢除《武裝力量特別權力法》。後來，印度政府強行為她插上了鼻飼管，以維持她的生命。鼻飼管這一插就是16年。16年里，印度政府對她抓了放，放了抓，玩起了貓戲老鼠的遊戲，極盡精神折磨之能事。

沙米拉曾天真地說，只有等這一法案廢除後，她才會吃母親手上遞過來的食物。可是，16年的堅持，從一絲幻想到徹底絕望，2016年8月，沙米拉終於堅持不動了，宣布放棄絕食，投身選舉，打算當議員、當首席部長，想通過體制的力量廢除《武裝力量特別權力法》。顯然，沙米拉由一個天真陷入了另一個天真中。以為絕食對印度政府有用是天真，幻想經由體制打亂印度的國家戰略更是天真的沒有了邊際。沙米拉很天真，印度政府卻極務實，所以，即便《武裝力量特別權力法》遭到了東北人的強烈反對，印度政府仍堅持不為所動，不僅如此，甚至還擴大範圍，將藏南的部分地區也涵蓋其中。

動蕩之中，婦女最容易成為受害者，沒有力量庇佑自己的東北婦女同樣成為了印度軍警發泄的工具。因酷愛強姦而聞名於世的印度好兒郎將這一亮點在東北地區發揚光大。2004年7月10日夜間，阿薩姆來複槍隊的士兵闖入曼尼普爾邦首府因帕爾附近的馬諾拉瑪家，以她涉嫌加入曼尼普爾人民解放軍為由將她帶走，第二天，人們在她家附近發現了她赤裸著的、滿是彈孔的屍體。

曼尼普爾人憤怒了，7月15日，多名曼尼普爾婦女來到了來複槍隊軍營門前，赤身裸體抗議，並拉出了一條白色橫幅，上面寫著一行血紅的大字：印度軍人，強姦我們吧！當地婦女也只能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最為強烈也是最無力的抗議。「一有印度軍警到村裡去，我們那兒的女孩都嚇得趕緊關門閉窗躲起來。我們那加女人一般也不會嫁給印度人，大家都認為這是一件很恥辱的事兒，是一種背叛，父母親友也會極力反對。」阿傑說。

印度軍警的心腸黑，那加人的骨頭也足夠硬。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武裝到牙齒、擁有各色先進武器和慣於嘗試各類流氓無賴手段的印度軍警，實力極為懸殊，不成比例。過去的六十年里，他們有過流血，有過分裂，有過低潮，可從來沒有動搖過。

就在印度人以為那加地區已然風平浪靜之際，東南亞西部統一解放陣線橫空出世，在2015年6月伏擊了一印軍車隊，擊斃了20名印度軍人，極大地震動了印度社會。東南亞西部統一解放陣線由那加蘭民族社會主義委員會（卡派）等5個武裝組織合并而成。可是，對於武裝組織中的新生代，阿傑也挺失望。「老一代的人確實有理想，他們是為了民族的獨立而鬥爭，可是新一代的人更務實了，更為關心的是收錢，他們的理想沒那麼遠大了。現在不少武裝組織都是忙於內鬥，卻從來不跟印度軍警打，或許他們也被印度軍警收買了吧。」

一個偶然的場合，我認識了另一位那加蘭人。「我們跟印度文化不一樣，不是印度人。英國人當年打了十次也沒有征服那加人，印度人也休想。我們的目標就是要獨立。」 這位那加人參加過學生運動，坐過牢，人雖瘦小，志向卻挺遠大。強敵重壓不低頭，那加人的倔強和韌勁讓人充滿敬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再刮來一陣強勁的東風，印度東北這場大火就能燒起來。那塊土地上的印度魑魅魍魎，伊洛姆·沙米拉所反對的《武裝力量特別權力法》都將在大火中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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