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蘭の佚聞——遺失的布娃娃·下

前文提要：

為了找到安身之處，羅爾斯跟隨叔叔諾曼踏上了前往艾斯蘭的旅程，卻在途中遭遇野獸襲擊。羅爾斯與諾曼叔叔失散了，然而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卻又面臨更大的危機。

艾斯蘭，似乎已遙不可及……

1

「呼呼呼……」

慘叫和哀嚎離自己越來越遠，羅爾斯的耳旁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他的身體不算強壯，甚至可以說是偏瘦，但從未有過的死亡威脅刺激了他體內最為深處的潛能。他已經感受不到手臂中哈妮的重量，就像握著一朵嬌嫩的小花，花瓣薄如蟬翼。

「哥哥，哥哥……」羅爾斯像是聽見有人在叫他，但他沒有停下腳步，他不敢。

「啊！」羅爾斯突然慘叫一聲，猛地剎車，差點將手中的哈妮扔出去。

「哈妮，快鬆口！」

「誰叫哥哥不理我！」哈妮氣鼓鼓地嘟起嘴。

羅爾斯側著眼，借著微弱的光線看了看自己上臂那一排清晰的牙印，皺著眉頭，「哈妮，我們沒時間耽擱了，那群怪物說不定就會追上……」

「但是你跑過了。」哈妮眨了眨眼睛。

羅爾斯一愣，回過頭看去。

那一塊巨大的岩石靜靜地卧在山背上，隱秘在參天大樹的蔭蔽中。天色漸暗，羅爾斯當然不會注意到那塊岩石，剛才的他眼中只有不斷後退的大樹和遠處彷彿幻覺一般的細微白光。

值得慶幸的是，趴在他肩上的哈妮成了他的另一雙眼睛。

酥麻感從羅爾斯的手臂傳來，他的體能快要到達極限了。少年咬咬牙，抱著哈妮朝著岩石跑去。

2

一陣大風吹過，密林中的枝葉簌簌作響。羅爾斯感到脊背發涼，像是有某種冰冷的視線在他的背部和脖子上不停遊盪。茂密的枝葉幾乎遮完了所剩無幾的光線，誰也不知道在這片黑漆漆的樹林中有什麼東西。

「這樣它們也不容易發現我們。」羅爾斯這樣安慰著自己，將哈妮放下來，用手順著岩石摸了過去。

很快，他便發現了一處凹進去的空間，外面長滿了青藤和不知名的野草，葉子密密麻麻掩蓋住了入口，打造出一個絕佳的隱蔽場所。

他拉過哈妮，把她使勁往裡面推，「哈妮，快進去！」

「哥哥，我怕……」小姑娘終於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聲音帶有一絲哭腔。

「別怕，我們在這裡呆到天亮，就出發去艾斯蘭！」羅爾斯摸了摸哈妮的頭，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哈妮，除了呼吸，你不能發出任何聲音，知道嗎？」羅爾斯將身子擠進石縫，把哈妮完完全全擋在了裡面。「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會給你買一個嶄新的洋娃娃，比之前那個還要漂亮，還要大……」

石縫裡沒有一絲光芒，羅爾斯只能通過雙手來辨識哈妮的位置。小姑娘沒有再說話，但羅爾斯像是看到了她輕輕點了點頭。

淚水再一次從少年的眼中簌簌落下，因為他說謊了。

他根本不知道艾斯蘭在哪個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帶著妹妹從這片樹林里逃出去。他甚至無法保證兩人能夠活過今晚。哈妮既懂事又聽話，但又如何呢？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她。

3

絕望的種子自他的內心破土而出，就像一棵快速成長的樹，枝葉瞬息遍布全身。

整個空間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羅爾斯抹抹眼睛，突然想到諾曼叔叔交給他的東西。他用手在皮包里摸索一陣，然後把那件東西握在了手裡。

他將白布輕輕扯掉，用手摩挲著那件東西的表面。一絲刺痛感突然從指間傳了過來，像有一道極細的電光在腦海中划過，讓他在那一刻冷靜了不少。

這把鋒利的匕首就這樣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彷彿握著諾曼叔叔帶給他的勇氣。

黑夜彷彿永無止境，時間的流逝被無限拉長。

哈妮已經睡著了，輕微的呼吸聲帶有一絲節奏感。羅爾斯打了個哈欠，困意就如揮之不去的蒼蠅，在他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緊緊握了握匕首，強撐著不讓自己睡著。他怕自己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

「嗷嗚——」

一聲野獸的低吟狠狠扇在羅爾斯的臉上，他的困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來……來了嗎？」羅爾斯咬咬牙，拚命抑制住自己內心強烈的恐懼，弓著身子稍微朝入口處探去。

他早已做好決定，如果野獸發現了這裡，他就衝出去引開它們。他想至少他這樣做，能夠為哈妮爭取到更大的生存機會。

他用手將青藤的枝葉稍微撥開，努力想讓自己看見一些什麼。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再加上樹枝的遮擋，在羅爾斯眼中，眼前就是一片糾纏在一起的黑霧。

兩點微弱的光芒，在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

4

羅爾斯不知道光點從何而來，但本能地覺得恐懼。他發現光芒開始朝著自己的方向移動，隨之而來的還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和輕微的低吼聲。

那是野獸瞳孔中發出的光！

當羅爾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巨狼也已經發現了羅爾斯。光點移動的速度猛地加快，陰沉的咆哮聲也逐漸變得高昂起來。

時間在那一刻再次被拉長。

羅爾斯猛然間沖了出去。

恐懼和憤怒在他的臉上交織成猙獰，緊緊咬著的嘴唇開始滲出了血絲。他握住那一把鋒利的匕首，笨拙而執著地朝著眼中唯一的光點沖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他的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大吼，那一瞬間彷彿他才是野獸。

一聲悶哼，羅爾斯的身體呈直線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一棵大樹上。他的口中流出鮮血，感覺五臟六腑都開始碎裂。

他根本就沒有碰到巨狼的身體，就被巨狼一巴掌拍飛了出去。

巨狼發出嘲笑似的吼叫，緩緩朝著少年靠近。在羅爾斯眼中，那兩點光芒就像是死神手中的提燈，將要引渡他的靈魂前往地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少年的眼中流出淚水，無助地癱倒在地上。他的視線轉向天空，那裡依舊是一片黑暗，大樹茂密的枝葉將月光和星光都阻擋在外。

就算直到死，神都不願意將光芒賜予給我嗎？

羅爾斯這樣想著，慢慢閉上眼睛。

……

5

嘭！

嘭嘭嘭嘭嘭！

詭異而毫無節奏感的響動在羅爾斯的耳旁就這樣毫無徵兆地響了起來，這令他感到疑惑。

「發生了什麼？」他睜開了眼睛，就這樣忽然呆住了。

銀白色的月光就如女神溫柔的笑意傾瀉而下。漫天的星辰閃爍著迷人的光芒，懸掛在無邊的黑幕之中，指引迷途之人前方的道路。

「這……怎麼可能……」

羅爾斯掙扎著坐了起來，借著月光，他發現四周散落著大量的樹枝和整齊的木塊，切口處整齊的就像是被裁剪過的布料。他突然明白過來，原本遮住月光的樹木和枝葉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巨大的空洞就在那一瞬間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光芒自那裡灑落。

眼前的巨狼也在那一刻停住了腳步，像是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巨狼匍匐著身軀，毛髮根根豎立。

「神……神降臨了？」羅爾斯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個世界沒有神存在。」

清冽的聲音彷彿一股涼風拂過少年發燙的耳廓，一個矯健的身影落在他的眼前。

烏黑的秀髮順柔地垂落在腰間，姣好的面容上帶著不近人情的冷漠。少女穿著一身便服，右手緊握一把太刀，刀身光暈流轉，仔細看去還有絲絲電光纏繞。

她的左手提著一個髒兮兮的布娃娃，眼尖的羅爾斯一眼就認了出來。「哈妮的布娃娃！」

6

「哈妮？」陌生少女瞟了一眼羅爾斯。

「哈妮是我的妹妹……」羅爾斯感受到陌生少女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聲音帶上了一絲怯意。

羅爾斯發現，就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少女眼中竟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

「那她……」她剛開口，羅爾斯突然大吼一聲：「小心！」

少女輕抿唇瓣，看都沒看猛然間撲來的巨狼一眼，抬起右手，在前方划出一道凌冽的痕迹。

纏繞著電光的刀氣就這樣在半空出現，隨之急速切過巨狼的身體。而就在那一刻，巨狼的利爪離少女僅有半厘米，便無力地栽了下去。

大量的血跡自巨狼身軀的切口噴射而出，可憐的野獸根本來不及發出一絲哀嚎便失去了生命。

少女側身抖刀，在半空划出幾道殘痕，收刀入鞘，一連串列雲流水的動作讓羅爾斯只顧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哈妮……」少女無視羅爾斯的表情，開口問道，「她在哪裡？」

「在那邊的一處石縫裡，」羅爾斯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巨岩，「我們剛才躲在那裡，那頭野獸過來了。我想著要是能夠引開野獸，哈妮就安全了，所以……」

少女一愣，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他瘦削的身子沾滿了雜草，臉上的恐懼還未消退，雖然狼狽不已，眼中卻閃爍著亮光。

她走上前，將布娃娃遞給他，「去把你的妹妹帶出來，然後跟我走。」

「走……走哪裡去？」羅爾斯獃獃的接過布娃娃。

「艾斯蘭。」少女轉過身，抬頭看著當空的銀月。

她略微側過臉，像是在望著周圍漆黑的樹林，又像是在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少年的眼睛。

少女隨之口唇輕啟，說出了一句讓羅爾斯終生難忘的話。

「你，想要加入寒鴉嗎？」

……

那一刻

少年還未曾意識到

若是自己點頭答應

哪怕路途灑滿鮮血

也會為榮耀和尊嚴傾盡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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