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當年耍流氓？袁世凱：對不起，我比你還流氓

我是林楚方，這是我的第75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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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呀是個很有家國天下感的孩子，還記得中學學到中日簽屬21條的時候，憤怒了好幾天，揮著拳頭走來走去，橫眉立目，心頭那叫一個憋屈。直到現在，我雖然在理性上覺得日本人很優秀，和過去的日本人肯定不一樣了，但感性上就是無法喜歡他們。

這個惡果，很大程度就是從21條種下的。

袁世凱的罪狀里，第一條是稱帝，第二條就是簽署21條了，所以，他的標籤里，有一條是「賣國」。

那袁世凱到底是不是賣國賊？

先回到那段令人屈辱的歷史

1.面對臭流氓，你該怎麼辦？

我們這代人經常掛在嘴邊一句話，「落後就要挨打」。這是1840年以後，和洋人衝突的過程中總結出來的。

歐洲人打你，至少要找個理由，比如你不遵守協議啦，殺死我們公使啦；

但日本人打你，理由都懶得找，就是：我想要，你就得給，不給，我就打你。跟地痞流氓沒區別。

21條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當時是1914年，一戰期間，歐洲人都在打群架，沒精力管亞洲這攤子事。日本人就趁這個機會跟德國宣戰，戰場在中國山東，因為當時德國在山東控制了很多地方，但基本喪失抵抗能力了，這時候宣戰，就相當於是打便宜人嘛。日本人只花了幾個小時就搞定了德國人的地盤。

但德國人沒占的地方，鐵路沿途的礦山城市，日本人也佔了。

當時袁世凱是中國最高領導人，他必須要處理啊。趕緊召集會議，問陸軍總長段祺瑞：這種情況你有什麼建議？

袁世凱找來段祺瑞，咱們打還是不打？段祺瑞居然說……（看正文）

段祺瑞說：我當然是建議打，但是呢，我們的武器，彈藥、裝備都不行，真打起來，會非常困難。

袁世凱就問，

「那你能抵抗多久？」

「48小時。」

「那48小時之後呢？」

「聽大總統的……」

你讓袁世凱怎麼辦？只能忍，緊咬牙關，給日本人劃定了一個交戰區，意思是，你別在交戰區外面打。

但日本人還來勁了，遣駐華公使找袁世凱來了，就扔了一份協議：簽吧！

這個協議一共21條，你今天看了都會氣得跳起來把協議扔日本公使臉上。概括起來，大概有這麼幾個意思：

第一，德國在山東的權益，都得給日本，還要允許日本人建鐵路。

然後，涉及滿洲也就是東三省和內蒙古的，一共又7條，主要是：我要在這開礦山、建租界、辦企業、修鐵路、種地……最噁心人的是，中國人聘政治、財政、軍事顧問，必須先跟日本政府商量。

最嚴重的是第五款，裡面居然要求中央政府各個部門都得找日本人當顧問；而且地方警察局裡，高管都得用日本人，你軍隊買武器都必須買日本人的。

這21個條款，不答應就揍你，反正我軍隊就在你家門口。

這就是流氓，面對流氓你怎麼辦？我們看袁世凱怎麼處理。

老袁沒有當場發火，說：我最主張中日友好了，但我工作太忙了，讓外交總長跟你商量吧。

等日本人走了，袁世凱仔細看了協議，頭就大了，說：日本人這次意義很深啊，想趁著歐洲人打仗管不了亞洲，就來控制我國。這事不能輕視，尤其是第五款，這是想把我國當成朝鮮，絕對不可以！

2.拖字訣

袁世凱著手從幾個方面對付日本人。

首先，搜集情報——先搞清楚這是公使的自選動作，還是日本政府授意他搞的？袁世凱和日本人打太多交道了，他知道日本中下層官員，經常未經授權就會亂來，瞎特么折騰。

想就這麼控制我國，那也太異想天開了。快去打探一下，多搜集一些情報。

打探到的消息是，主要是大使自己搞的，但涉及到滿蒙的條文，日本政府肯定會支持，至於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但袁世凱還不相信，又雇了幾個日本浪人當間諜，看在華日本人的動向，是來的人多還是走的人多，為什麼來？為什麼走？走的人，是不是把財產都帶走不準備回來了？還是隨時會回來？他們走是不是大使館要他們走的？

摸清底細之後，袁世凱就把21條逐條修改，逐條駁斥給日本人，我們現在還可以看到袁世凱批改的原文。

袁世凱手改《二十一條》原稿

日本大使看到回復也有點傻眼，他本以為，中國這麼弱，如果通過一次見面就能拿到這麼多利益，自己回國就成英雄了，可是沒想到袁世凱這麼強硬，只能把矛盾上交，因為此時已經超出大使的能力了。

搜集完情報，就開始談判啦，袁世凱給談判代表一個字：拖。中國人干別的不行，這個還是可以的。日本人希望天天談，中國代表說：不行，我太忙了，一周就談三次，而且只能在下午，每次只能兩個小時，4點到6點，下班了，我還回家看孩子呢，日本人只好答應。

但這還沒完，每次談判的時候，中國代表都要先來一段熱情的開場白，日本人在那聽著真著急，怎麼還不說正事啊？開場白完了，開始上茶，再整點茶道，這是烏龍、龍井、鐵觀音，看我們中國茶多好喝！

日本代表看得那個急啊，但我們是文明古國，喝茶就這麼講究。等這一切都完事了，好，估計就剩二十分鐘啦，談事吧。

就這麼拖。

除了摸清底細，拖字訣之外，第三個辦法，是袁世凱選擇公開：日本人之前不是要求保密嗎，我偏不，一是公開給媒體，二是公開給列強。

日本人就怕這個。為什麼一開始就要求保密呢？一公開，其他列強就不幹了，尤其美國和英國。美國更直接告訴日本：你們談，可以談，但只要不符合我們利益的，一概不承認。英美媒體，那段時間，反而是站在中國立場上，認為日本人耍流氓，日本壓力非常大。

但英美介入也有壞處，拖是拖不成了，日本人要求儘快結束談判，在各地增兵，而且下達了48小時的最後通牒。

3.不好意思，我比你還流氓

日方底線是，涉及到滿蒙之外的要求，可以不再提；但滿蒙部分，必須堅持。

這個底牌袁世凱事先就掌握了。但他的策略是，涉及滿蒙之外的，堅決不答應，涉及到滿蒙的，主權問題不能讓步，但利益可以給你。因為主權讓了，就沒辦法收回了；利益給你，等我強大了，我隨時都可以收回，所以可以答應他幾條，而且就是簽了，袁世凱有辦法讓他當成廢紙，袁世凱這方面絕對是有天賦的。

袁世凱決定「泄密」給外國記者，中間的莫理循，就是泰晤士報記者，被泄密者

5月25日，外交總長陸徵祥與日本正式簽訂討價還價後的《二十一條》，實際上是「十二條」。第五號共7條，沒有簽訂，此外刪除2條。

然而，簽訂了的12條，袁世凱也並沒怎麼執行下去。你流氓是吧？我比你還流氓：

你日本人不是想在東北和內蒙買地嗎，我讓你一寸地也買不到，凡是未經政府許可，私自賣給外國人土地的，就是賣國賊，殺；

你不是想在那住嗎，我安排些殺手，讓你一走出附屬地，就有生命危險；

警察不是要用日本人當顧問嗎？可以。你來吧，每個月發點錢，但顧不顧、問不問，就是我的事了。

當然，協議還是簽了，畢竟國家的體面沒有了。袁世凱內部開會的時候，目擊者說，老淚縱橫，衣服都打濕了。

他說，我們現在國力太弱，沒法跟日本人打，不得不簽這個協議，雖然不是亡國，但也是奇恥大辱，請大家卧薪嘗膽，政治、外交、軍事、財政，都要改革、都要有計劃。以後5月9號就是我們的國恥日，如果我們忘了恥辱，十年之後，會比今天還危險。他還引朱爾典的話，希望「埋頭十年，與日本抬頭相見」。

那21條後來有沒有按袁世凱的策略執行呢？有。為了執行這個政策，袁世凱在東北扶持了一個狠角色，就是張作霖。

張作霖非常忠實地對21條搞破壞。這裡插一句，張作霖可能有一千條罪狀，但有一條必須要肯定：不當漢奸。所以，袁世凱死了之後，21條相當於一紙空文：地買不到，顧問也沒人搭理，離開附屬地，就出危險，日本人一看氣炸了，你跟我比耍流氓是吧，那我耍個更大的，直接把張作霖炸死。這是後話了。

4.不是賣國賊，有智慧的愛國者？

講到這裡，那你說袁世凱有沒有賣國？他得到這樣賣國賊稱號，冤不冤？

我覺得：也冤，也不冤。

冤在哪？冤在袁世凱終其一生可以說是個堅定的抗日者。從朝鮮開始，就跟日本結下樑子，在他的各個任上，對日本的狼子野心都保持足夠清醒。仔細研究這個21條條約締結過程，會發現袁世凱不但不是賣國者，還是個很有智慧的愛國者。

當時留學美國的胡適就評論說：「吾國此次對日交涉。可謂知己知彼，既知持重，又能有所不撓，能柔也能剛，此乃歷來外交史所未見。」

所以日本人對袁世凱是恨之入骨，假如老袁活得再長點，保不齊也會遭遇個皇姑屯，被日本人暗算。

不冤又在哪？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畢竟那時候您是大總統啊，你享受著權力帶給你的好處，一覽眾山小，還自我實現成就了人生夢想，那你就要為承擔同樣大的責任——包括關鍵時刻，承擔罵名的責任、忍辱負重的責任，你都要一概承受。

誰讓你是總統呢，就得承擔這個責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才是真正的公平，世界就是那麼殘酷。擁有的東西越多，你支付出去的成本就越高，這就是一個正比例關係，你就得認，不僅僅是政治家、明星、企業家，都一樣，這個規則是平等的。當然，作為我個人，願意了解更多細節，給他多一點的理解，多一點同情，那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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