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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為:不會做人皮殭屍的雕塑師不是好陶藝家

張大為的工作室在北京昌平,這裡是他家的老房子。村子裡的路很窄,停車之後他就從副駕駛鑽了出來。鄰居家的大伯就像與自己家孩子一樣地打招呼,淳樸自然。這天風很大,院子里的大塑料膜被吹起很高,大為告訴我們因為這個村子也要拆遷了,這幾天他正準備搬家,搬到一個離地鐵更遠的地方,挨著河。

突然想起去日本拜訪陶藝家市川孝的友人曾說,市川孝的桌子是自己做的木工活,麵包車的後備箱里還放著一個能摺疊的旅行茶車,女兒要去上補習班的時候,他就和友人說,你們先喝茶,駕駛著麵包車送女兒去上學。陶器,雖然與茶有關,但卻遠遠不是像人們對茶的印象那般道骨仙風,窯與火,泥與院落,質樸的手藝人,似乎才是這些安靜的藝術品背後的真實所在。它們在展廳里寂寞而高貴,在茶桌上典雅而唯美,在手藝人這裡,它們,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遠離城市,但並不遠離煙火,是活生生的。

院子的正房便是「月暮柴燒」的展廳了,張大為告訴我們,「月暮」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意,只是有一次燒窯時,他獨自守著夜班,夜幕深沉,幽深發思,便有了這個名字。愜意而隨意。

知道我們來訪,大為準備了一小盆草莓,當地的村民種的,味道里彷彿有陽光、土壤、熏風,甜得清新自然,怪不得從城裡搬到鄉下的人,住下來就不想再走了。

/

其話

其實,柴燒就沒有一個好的東西,

這種燒法,就沒有無可挑剔的。

效果越好,落灰越多,

就會形成釉水,往下流,最後就是壞了。

柴燒的侘寂審美還是很小眾,美艷人之所常好。

我對器型的審美偏好就是洒脫一些,

異型感強,喜歡歪七扭八,手工感強的。

有一個做茶的朋友,也賣一些我的杯子,

他能賣得很貴,但我就不行,

有客人來看,我總是會貶低自己的東西,

告訴他們哪哪不好。

以前覺得不喜歡的,現在卻很喜歡,

以前喜歡,現在就不想看了。

覺得氣質不好了。

每一種器型都去嘗試一下,

慢慢摸索自己的風格。

有點隨心所欲。

作品與產品,是不一樣的,

取決於"自己"與"迎合"之間的度。

看過一些做柴燒的,

做了幾年還做原來的那些,我很驚訝。

現在還沒有到為了糊口做流水線的程度,

所以還能堅持自己。

/

其人

玻璃缸里的魚在水藻之間穿梭,綠泥上沉著三兩個陶片、陶器,像是沉船寶藏,也只有陶藝家會把魚缸妝點如此吧,至少不心疼這陶器。

大為給我們泡了岩茶,焙火重,投茶量也不小。我們用的杯子都是他的作品。談笑間操著一口天津普通話,他說因為之前的同事都是天津人,不自覺就「染」上了。

書為心畫,陶從心出。村社、瓦房、陶器、談吐,直讓人只想說兩個字:實在。

進入柴燒的行當,大為是半路出家。偶然的機會去景德鎮玩,「看到了柴燒的器物,是一種蒼茫質拙的感覺。」

回北京之後,大為就開始自己學著做,雖然是半路出家,但大學學的是雕塑、造型,也算是半專業,上手很快。「一開始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後來覺得越來越難,手感、壺壁的薄厚、出水、斷水的感覺都不對,要求自己也就越來越多。」

記者用的杯子手感很重,杯壁是溫和的咖啡棕,一側是落灰後釉水留下的草木灰色,杯內是深色的不規則窯變,杯底還留著拉坯的旋紋,底檐大概是破了一處,已經金繕好。恰好是草木灰沉積的位置,不經意間形成了流沙成金的寓意。

「造型,每個人的審美不一樣。我喜歡這種厚重的感覺,也有人和我有共鳴。現在也做一些薄的,更適合女士。」大為說。

每個藝術家對世界都有獨特的理解。這種理解就集中體現在他的作品上。當然,這種理解不是一成不變的,它還隨著藝術家修為的提高而沉浮,有時候甚至推翻前我。

對於一個杯子來說,造型和杯底是陶藝家的主要表達手段。「看別人的作品,我首先就看底。如果是太簡單的流水線底,我就覺得這人跟我不是一路的。景德鎮的工藝,就是一天拉100多個坯,再慢慢修,底都是修的。但我理解的柴燒精神就是應該做不一樣的東西,要做自己。橫平豎直的修、切,像流水線。杯子的口、線、高度怎麼處理表達,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

其器

2013年,張大為在家附近的古玩城開了個店,生意照顧不周,卻看了別人的很多好東西。「都是古代的,比如最簡單一個宋代的老瓷片。它的造型可能是很規矩的,但還是會留下個人的手工痕迹,這種痕迹讓人特別舒服。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人工的溫度』,收口時提的切線,乾淨利索一抬,沒有刻意地抹平。這就是當時人在工藝要求的規矩里加入的自己的東西,再通過歲月傳遞給你。那你能不能也把這種感覺,傳遞給後來的人?曾經滄海難為水,看老東西多了,再看現在追求工藝品審美的,就覺得沒有滋味了。」

既雕既琢,復歸於朴。拙是有講究的拙,由巧入拙易,由拙入巧難。學巧,其實是基礎。如果壺拿起來不得勁、出水也有問題,那即使再藝術再古拙都沒有意義。

中國最成熟的制壺工藝就是紫砂,登峰造極。很多台灣陶藝家就是按照中國紫砂的壺型去做柴燒,出水很好。「在這個基礎上變,比如用鎚子錘,加泥巴。從不成熟的模仿,到60%、80%相像,心中覺得靈魂上已經可以交流了,就可以變了。100%像了,那就又成為他了。要變,才能有自己的東西。放空,自然而然就成了自己。」

這是藝術終極境界的相通性。

「如果能花時間把老的器型都做一遍,那手下的感覺,眼力的長進就更不一樣了。在這個基礎上再去變,加入自己的理解。氣息必古,又有變化,這就比較理想了。」

現在,能回過頭去看,對於張大為來說,也算是邁過了一個坎兒。「最重要還是堅持自己的一致風格,不然終歸出走不出工藝品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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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技

不會做人皮殭屍的雕塑師不是好陶藝家。在做柴燒之前,張大為的職業是真人面模雕塑師,直到現在,公司活忙不過來的時候他還會去幫忙。電影《尋龍決》里的日本兵殭屍、《大鬧天宮》的猴臉、《大話西遊》里甄子丹的真人面模、電視劇《幻城》里的冰山……都是出自這位樸實青年之手。

「國內(劇)零零散散十幾部了,畢業就開始做這個職業。從2009年到2012年,幾乎天天都在做,每天12個小時。最難的就是易容術,一張很好的假皮,至少要做半個月。」張大為說。

這些經歷,其實為他的創作做了很好的鋪墊。

「現在,比如我想做一個青銅器感覺的鐵壺,從創作角度如何去模仿拙的感覺?其實就是找一些符號。

「在很多劇中去表現樹、冰山、石頭的效果,其實就是抓住它們肌理的精髓,表面和內部結構把握好了,所做的就能達到看起來像、拿起來輕的效果。」

特效化妝,他研究很多年,想了很多年。

「看似不規則的肌理,其實又是有規則的。」前段時間,張大為做了一把樹皮鐵壺。「樹的樹節,左右排列是不對稱的,但又是有規則的。創作時就要有呼應,巧妙地壓,就像是畫竹子,寫『個』寫『介』,但又是有變化的。」

馬上要搬到新的工作室,因為要建新的窯沒有時間做作品,反而給了張大為更多的思考時間。

「現在的想法就是做減法,用最少的工藝手法展現意境,在意境和技法之間尋求平衡。思路理清,思行合一,就簡單了。」大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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