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勛解讀《軍師聯盟》服裝設計里的「魏晉風骨」

提起陳同勛的服裝設計團隊，業內人士並不陌生。入行以來多次得到金馬獎、金像獎的最佳造型設計提名，並憑藉電影《梅蘭芳》在2009年一舉拿下金馬獎。如今，陳同勛的團隊幾乎承包了國內的古裝劇、年代劇，從《蒼穹之昴》、《京華煙雲》、《喬家大院》到《新三國》、《甄嬛傳》以及熱播中的《軍師聯盟》等，服裝造型這個幕後的工種開始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軍師聯盟》熱播之際，北京晨報記者採訪了陳同勛。談到在該劇中有無新的嘗試時，陳同勛總結說，「好料用在情懷上，把情懷用在造型設計中。」對於每個角色所透出的「魏晉風骨」，陳同勛表示，服裝設計他遵循的原則是「華而不奢」和「精而不貴」、「藏於角色」而非「嘩眾取寵」。

「軍師」戲服 華而不奢 精而不貴

在《軍師聯盟》中，不同角色因身份地位、人物性格的不同，他們的服飾也在不同場景下實現轉換。比如，司馬懿家居生活的布衣顯得親和力十足、曹操在二十年慶典當中穿的大氅彰顯了英雄遲暮的味道、曹丕錦衣貂裘星夜騎馬趕往曹營時的意氣風發、還有楊修偏向白色和淡藍色的服飾表現了他的桀驁不馴……這些角色在不同環境、不同心態下的服飾都極具代表性，實現與人物完美的契合度。

在談到每個角色的服裝設計時，陳同勛說，「不同人物表現出來的不同狀態，都能在服飾上體現出來。在造型上我們沒有給角色任何一個破綻，角色的不同階段，不同性格，始終處在不斷變化中，他的服飾也要隨之改變。」以主角司馬懿為例，「剛開始司馬懿青春年少，處於戀愛期，我們在造型、髮型、化妝、服色、衣服裁剪等方面，儘可能少年輕狂的表現相對多。隨著司馬懿漸漸鋒芒顯露，進入曹府之後，他要掩飾特質，恰恰有很多時候要減弱服裝、髮型上複雜性的東西，因為他不想鋒芒外露，我們把所有設計感都盡量壓低，簡單到讓人覺得能一眼看穿司馬懿，但恰恰這是司馬懿更深的隱藏，反倒要求設計更精準。隨著他權力增加，我們漸漸在衣服、造型上做一些外化。比如，他有一天在朝堂上穿了一件大紅色大氅，踏著朝靴進入大殿中央，這時候我們已經完全脫開歷史劇束縛，沒有受歷史上衣服怎麼穿的限制，就是要把司馬懿內心的東西完全張揚出來，前面一直的隱壓到這時候爆發。當他人生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用強烈的顏色表達他張揚性的力量和哀怨，他在五禽戲中漸漸死去，我們做的衣服沒有任何形狀，完全用一種無形的東西表達他人生另外一種境界。」

服裝設計方案300餘種，單品3000到4000套；服裝、化妝、飾品等設計工作人員近160名……單看這些數字幾乎等同於「繁瑣」、「奢侈」、「昂貴」。然而，這組龐大的數字在陳同勛看來都是必須且必要的，因為工種是非常細化的，包括服裝設計、化妝設計、頭飾設計、飾品設計，「劇中每個人物造型的熒屏呈現，要很多人參與把關，哪怕是一套衣服、一個頭飾、一個梳妝，甚至一個面妝的鬍子，所有細節、環節，一層層的人來參與工作。」 唯有如此，在觀眾越來越專業的收視環境中，一部年代背景清晰、人物廣為熟知的古裝劇才不至於被處處指摘和挑刺，盡量避免各種大大小小的硬傷。

設計原則 無需嘩眾取寵 只需服務角色

事實上，「華而不奢」是《軍師聯盟》在設計理念上為大製作樹立的新風尚。古裝劇的造型還有哪些必須遵循的原則？陳同勛此前表示，「要儘可能給觀眾一個新鮮的感覺，但也不能太新鮮，太過新鮮觀眾同樣會不接受。」因此，如何把握服裝造型的歷史感和戲劇感就成為設計師的重中之重。

《軍師聯盟》中對歷史的還原，在整體服飾基調上表現得最為明顯。劇中，三個國家的主色調就來源於當時的陰陽五行，比如魏國主色調用黑色，黑本身代表力量，從陰陽五行學說當中，魏國在五行當中傾向於水，水在視覺上恰恰是黑色。魏國的象徵性人物曹操，從頭到尾，大量用了黑和咖啡色。一是增加曹操的年齡感，二是讓角色更凝重，更有權力表達的張力。吳國用了白色，蜀國用了紅色。劇中，文武官的服飾風格也根據當時真實的歷史風貌做了還原，武官用紅色，文官用黑色。這樣嚴格的區分也讓該劇的服飾設計依託傳統文化，同時又有創新。

令人想不到的是，如此宏大的製作，還秉承著極簡及簡而有道的理念。即使是吳秀波、劉濤、李晨、于和偉等重要主演的服飾，也會有妥善的處理——回收再造，通過創新再次使人物與服飾得以巧奪天工。「不成功的衣服，我估計上百套肯定是沒有問題。其中主演衣服做得不合適，也還是可以再利用，轉到下一階段重新染色等。用各種手段處理，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浪費。剛開始跟秀波、製片人、導演、攝影等主創談定方向，每個團隊都順著方向走，比如：紋樣設計、材料再造設計、飾品設計、髮型設計、包括衣服結構性設計。作品要想爭論是無休止的，只能是大家認清共同的方向，爭議才能更少。每個創作者對整個項目的發展方向都很明確，所以返工比較少，有一些細小返工是大家對角色理解上的誤差。」

「好的設計師永遠都是從角色出發。」陳同勛說。在他看來，影視作品歸根結底是一次藝術創作，不能100%等同於歷史造型，人物的服裝、造型都承擔著塑造人物、推動情節發展的重任。針對當下一些影視劇動輒在宣傳推出「幾十萬一套服飾」的現象，陳同勛表示非常反感和抵觸。「現在中國影視進入燒錢時代，大家都在說這套衣服花了幾十萬，多少錢做的。但我一直覺得這都是噱頭。機器是不是真能識別十萬塊錢東西和一萬塊錢東西的區別？這是很愚蠢的現代設計誤區。我們的衣服都不貴，但你可以看到它更多的匠心與設計。我覺得設計表達的力量完全超越了材料、超越了金錢上的貴重不貴重。做到今天，我們已經不太注重某一塊刺繡，或者是某一局部，把它做成超乎尋常的表述，或者嘩眾取寵的表達。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以前設計讓衣服如何嘩眾取寵。今天我已經很難做到表達某一東西貴和不貴，我只是希望它能表達我對人物的表達，我不寄託於技術上繁複或者嘩眾取寵來表達設計，我覺得每個設計能藏在角色中，這是我最想做到的，因為這樣造型才能真正幫助演員塑造角色。」

北京晨報記者 馮遐

（責編：tib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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