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民間?一人一首詩 那隻年輕的鹿在哪兒
一人一首詩
作者:北島 辛夷 林非夜 二毛 林旭埜
點評:黃春龍
同 謀
詩/北島
很多年過去了,雲母
在泥沙里閃著光芒
又邪惡,又明亮
猶如腹蛇眼睛中的太陽
手的叢林,一條條歧路出沒
那隻年輕的鹿在哪兒
或許只有墓地改變這裡的
荒涼,組成了市鎮
自由不過是
獵人與獵物之間的距離
當我們回頭望去
在父輩們肖像的廣闊背景上
蝙蝠划出的圓弧,和黃昏
一起消失
我們不是無辜的
早已和鏡子中的歷史成為
同謀,等待那一天
在火山岩漿里沉積下來
化作一股冷泉
重見黑暗
[註:封面為詩人北島參加2013年11月汕頭大學詩歌節圖]
黃春龍:儼然預言家之歌,儼然穿透謊言的匕首。現實與真實在具象中被描摹,「那隻年輕的鹿」之謂年輕,因為許多人認為它是馬。這是穿透歷史與現實的鋒芒,縱使是三十多年前的掙扎,也能構成指向未來的光。
颱風哀歌
詩/辛夷
未成熟的果子,我吃我會有罪
但滿大街都跑動這樣的果子,一直蔓延
到修道院門口,顯然教堂尖頂無法領悟
生活的不幸,構成崇高的神此刻置身風暴之外
教堂內,他的憐憫和經書一樣了無生趣
他的燈火很亮,有很多人長途跋涉而來
做他的子民,相信卑微的塵埃
也能發出神性之光。現在,成千上萬的死
被枯枝敗葉覆蓋著,十月的天空翻湧
發生在人們身上的哀傷,使他們看上去
像一座座墳墓。如果忘記充塞天地的陰冷
從積水中打撈希望和言語
神的局限,是否也就是神的要旨。
黃春龍:辛夷的詩寫能量一直這麼充沛,這大概與他的年輕與廣泛的閱讀涉獵有關。別人看不見的真相,往往他能看見。「颱風」的造劇與神性之光顯然是一對滑稽的矛盾體,它們的相遇是詩歌精彩的造勢。顯然,辛夷的詩寫神經尤其敏感,他稍顯黏著的語詞與生鮮的語象,讓人感知到他超於民間潑婦的冗復又不屑於學院道士的岸然自我詩寫。
語言的困境
詩/林非夜
多次修改
都覺得無法更準確地表達
語言進入了兩難的境地
想了又想,划去了又再划去
收拾紙筆。最後像停止兜售的婦人
應該閉上嘴了
烏鴉一直在亂飛
你是一個有重度潔癖的人
有些徵兆隱隱不祥
但是你要試著,不要繼續去描繪
這些描繪並不能使你放下
紅樺樹是不是紅得像火
鳥兒是不是長時間水上漂流
河邊的樹,夜裡會不會穿上鞋子
有的時候你真想探手就可以摸到星星
嗯嗯,現在順著這條小路
你靜靜走回家
你覺得安靜的路上
會開滿無數的花朵
黃春龍:顯然,「語言的困境」是思想的困境,但是這種「困境」限於書寫或言說?它達不到是鹿是馬問題的掙扎程度,卻也足見詩人的自我審視與清醒的意識。此外,林非夜還是很善於借境的詩寫者。
洗 禮
詩/二毛
天上的雲推著空中的雨
它們穿街過巷,淹死了海洋
鯊魚躲進北山的洞穴
飛鳥有了收翅的借口
田野沉入地底
我望著大雨跑來的方向
父親告訴我: 不用怕,讓它們下吧
下到我們變成魚
地下的石頭就會變得柔軟
當灰喜鵲再次飛起
備受煎熬的土地會發出
耀眼的光芒
黃春龍:二毛(方佩蘭)是詩民間促進下成長起來的詩人之一,她的詩寫在此前此後幾乎是天淵之別。現在,她善於捕捉、善於介入,摒棄高調的空詞大話,這是許多傳統詩寫者拗不過來的事情。——由此而發見了生活的細節,存在感被具象豎立起來,一場雨的「洗禮」也有它主題。
烏鴉寫詩
詩/林旭埜
幾隻烏鴉
慢悠悠地,在雪地行走
留下的爪印,宛如一行行詩
這些黑色寫手的分行文字
究竟該定義為白色
還是黑色?
黃春龍:詩人驚喜地發現,「烏鴉寫詩」是一件有寓意的事情。神鳥「烏鴉」儼然文化意象里的一個諷刺符號,它「在雪地」里寫下「一行行詩」是可能的,而究竟是否顛倒了黑白又不被詩行感知。一次偉大的發現,詩行短小卻何妨深邃?
黃春龍,廣東茂名人,現居汕頭;廣東省作協會員,著、編文集、詩集多部;《粵東詩歌光年》主編。
【詩民間檔案】
2015年7月12日。汕頭潮南峽山。
是日,黃春龍、程增壽分別從汕頭金平、潮陽海門出發,上午十時到達潮南區新政府辦公樓,與候在那裡的潮南區文聯主席、詩人黃潮龍、潮南區作協主席馬同成會面。座間,四人商定《粵東詩歌光年2013-2014》的重要板塊「方陣」,首卷以「潮南詩歌方陣」展出;後期印刷將由潮南方面支持。黃潮龍、馬同成對「光年」詩選的啟動提出真誠與寶貴意見,後期編選基本予以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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