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那群人重操舊業的年代

（圖：胡正銳）

上個世紀的90年代，我還是個單純快樂有思想有抱負的有志少年，我眉心的大痣可以證明。冗餘漫長的記憶中，我常流連於建設路街角的遊戲廳和解放東路西側弄堂的放映廳以及新安路後面的平價夜市。以至於我每每憶往昔時，並沒有什麼崢嶸歲月，滿腦子的魂斗羅和李小龍以及批發的外貿T恤。

那是重重疊疊的記憶中普通的一天。夏末七月流火的夜晚，我合上功課披了件尼龍襯衫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門。百無聊賴的夜晚去夜市發獃是再愜意不過的消遣方式。夜幕降臨，太陽向西落下去了；夜市醒來，街上的白熾燈亮了起來。夜市裡繁雜喧囂，人頭攢動，大多是和我一樣湊個熱鬧的人。我的零花錢花在了放學後校門口賣香腸的店裡，所以我只逛不買。在娛樂貧瘠的年代，這算得上一種市井卻廉價的娛樂方式。

夜市更吸引我的其實是混跡著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女孩。她們大多年輕靚麗，至少在年幼的我印象里大多是美麗的。正值青春期荷爾蒙躁動的我鍾愛漫不經心地在夜市裡踱步，街兩旁琳琅滿目的商品早已爛熟於心，我拿餘光瞥著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孩，她們穿了什麼顏色尼龍襪，又配了雙什麼尺碼的牛津鞋。說白了，還是日子太聊賴，裝不下心中泛濫的愛。但其實稍加觀察不難發現，夜市裡有的是像我這樣心猿意馬的愣頭青。

正當我醉心於這鬧街，渴望成長而痴想之際，一位中年大叔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街尾明暗閃爍的橘色街燈把大叔的影子拉的臃腫且詭異。大叔的棕色夾克略顯滄桑，大約也是這夜市上買的。左腳略跛卻不失沉穩，神情眼神炯炯又飄忽不定，像極了小說中隱世的高人。當我還在推測這位高人的來頭和出現在這裡的緣由走了神時，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一隻大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竟然是大叔，近看他的夾克顯得更為老舊。他神情變得警覺，用餘光掃視周圍，右手遮住的衣兜內襯鼓鼓囊囊。看到我一臉遲疑，迅速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然後嫻熟地拆開報紙，壓低了聲音，用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對我說道：

「小夥子，要不要？日本的，歐美的，都有，全都是最新的。」

懵懂的我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打光碟。連同一起的還有一張髒兮兮的複印紙，上面黑不溜秋印著一些沒穿衣服的女孩照片。

「有猛龍過江嗎？」

「日本的嗎？誰演的？」

「李小龍。」

「滾！「

大叔火速包起視為寶物的光碟，極度鄙視地瞪了我一眼，憤然轉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那鄙視的眼神讓我困惑了很久，為什麼他要這麼鄙視李小龍呢？

記憶久遠，印象卻深。彼時夜市的景象，大叔的神情都顯得格外生動。至於我為何會重新回想起這不足一提的陳年舊事呢？因為我預想到了在不遠的未來會發生類似的事。

或許是在若干年後，還是那個城市，還是那個夜市，還是那個我。只不過我已經過了餐桌上有隻雞就一定能吃到雞腿的年紀，我不敢再明目張胆說自己是個有志青年了，因為連眉間的那顆大痣也被我媽拉去醫院給點了。不管哪條路都沒了遊戲廳和放映廳，僅剩下那條年邁又年輕的夜市和新老更替流連在夜市的人。

我觸景生情地望向夜市，望著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女孩，發現還是那麼好看，只是裙子比當年的更短了。不覺間又出了神，痴想間一位大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街尾明暗閃爍的橘色街燈把大爺的影子拉的臃腫且詭異。大爺的運動服鬆鬆垮垮，上面印著adidas的印花，大約也是這夜市上買的。左腳略跛卻不失沉穩，神情眼神炯炯又飄忽不定，像極了小說中隱世的高人。當我還在推測這位高人的來頭和出現在這裡的緣由走了神時，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一隻大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竟然是大爺，近看他的運動服上的原來是adibas，看來肯定是夜市上買的。他神情變得警覺，用餘光掃視周圍，右手遮住的衣兜內襯鼓鼓囊囊。看到我一臉遲疑，迅速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然後嫻熟地拆開報紙，壓低了聲音，用已經很標準的普通話對我說道：

「小夥子，硬碟要不要，美劇、日劇、英劇、泰劇、有字幕，還帶彈幕，全都是最新熟肉。」

同一場景時隔數十年重現，這次我學聰明了。

「要，我全要，b站下架的視頻我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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