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護法》：你只是聽到一個小孩子這樣說話，很不習慣罷了

《大護法》在宣發時主打自己是「國內首部自主分級動畫電影」，這也的確是一部對小朋友不怎麼友好的「動畫片」。

片中的殺戮場景雖然都進行了風格化處理，槍殺爆頭碎屍這樣的行為動作還是十分明顯，最重要的是，影片所傳達的主題絕非大多數孩子可以理解：極權統治的陰謀，個體的命運與自由。《大護法》的風格令我讚歎，整部片子看下來卻讓我不太舒服。

不要誤會，並不是難看的不舒服。

散場時我想起片中太子與小鳴的對話，大反派的孫子歐陽鳴只有十幾歲模樣，卻相當冷靜冷酷地勸說太子收下從花生人們腦中提煉的寶貴石頭，以備未來穩固江山之用，文藝青年掛的太子一臉驚愕，歐陽鳴答道：你只是聽到一個小孩子這樣說話，很不習慣罷了。

我在看片時的懵逼感受大概和太子異曲同工：看到一部動畫片這樣表達，我很不習慣。

《大護法》的故事外殼十分簡單，造型像紅色大蛋、又像招福達摩的大護法，為了尋找造型像拜月教主又像耶穌基督的太子，誤闖進一個名叫花生鎮的地方。

花生人們被一個假裝成神仙名叫歐陽吉安的老頭控制著，緘默地生活在集權陰影之下，只有一個叫小姜的花生人好奇自己的命運，並意外與太子一行人結識。歐陽吉安的「衛士」羅單將大護法視作最強對手並展開追殺，遍體鱗傷的大護法最終救出太子，破解了陰謀，小姜了解到命運的真相，卻仍舊死在了刀下。

影片給自己的類型標籤是動畫和喜劇，而全片在這兩個關鍵詞上達成的效果都令人驚喜。從《大聖歸來》到《大魚海棠》再到《大護法》，不思凡導演的這部作品是我看來，是真正形成自身獨特風格的。

《大聖歸來》情緒濃烈，美術卻比較工業化，《大魚海棠》畫面精緻，故事稀里糊塗，《大護法》雖然劇本也有缺憾，卻在畫風和台詞上做到了獨樹一幟且風格自洽。

兩位主角，大護法和太子承包了全劇幾乎所有笑點，這兩位花生鎮的外來者思路清奇，自帶日和風格話語系統。太子自戀又絮叨，長著兇悍的臉卻有著敏感文藝的小心靈，大護法喜歡吟詩和發表人生感慨，看上去蠢萌卻自帶魔法武力值爆表。

這樣的強反差立人物方法並不新鮮——好萊塢早已是英雄尬舞拯救世界，反派殺人自帶古典音樂，卻是在國內動畫甚至真人電影中難得一見。無厘頭的人物設定很容易玩脫，需要導演對整體風格把握好才能成為有機組成部分，《大護法》里的喜劇段落雖然做不到完全貼合，但至少完成了不違和。

在主角大護法圓滾滾外形的引領下，全片毫不費力地完成了其「暴力萌學」風格的建設。比起暴力美學教主昆汀的路數，《大護法》的表達更像《王牌特工》中煙花爆頭的調調，槍殺流血後的液體都是以紫色和綠色呈現，以卡通風格完全化解了生理上的不適感。

不過作為把《大護法》看作《黑鳥》升級版的觀眾，我對一個中國風故事拋棄了刀光劍影以熱兵器作戰這樣的轉變是不太理解的——若非導演有明確表達，我只能猜測是槍戰比近身打鬥更好畫，更省事。

《大護法》的slogan是這樣一句話：獻給時代高牆下的自由靈魂。對極權的隱喻是影片的核心，也是註定會被拿出來討論的部分。同樣是動畫片，對比定位為合家歡的《神偷奶爸3》，我不禁要想，《大護法》這樣的動畫片，導演究竟是在拍給誰看，而大公司助力這樣一部「小眾影片」發行究竟是對市場做出了怎樣的預期。

前後腳看了《神偷奶爸3》和《大護法》，兩者似乎完全沒有可比性，卻讓我思考了很多。《大護法》更像一部小眾的作者電影，等著與它有緣的觀眾走進影院；而《神偷奶爸3》則商業得近乎諂媚，巴不得靠賣萌籠絡所有人的心。

《大護法》的場次影院里沒什麼小孩，《神偷奶爸3》的場次我身後幾個孩子從頭笑到尾。中國動畫需要《大護法》這樣有獨立思考和審美的作品，但中國的小黃人會在哪裡呢？

撰文：黃七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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