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還有鄙視鏈，也太不Hygg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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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麥人有一種生活態度叫Hygge。

Hygge的實際發音是[ˊhjug?]，近似於「喝幽切+歌」；「y」 是丹麥語中一個獨特的母音。真是一個神奇的詞。它被丹麥人具體為「靈魂演繹」的一種生活哲學,有很多解釋，比如「靈魂深處的舒適」、「享受當下一切讓人欣慰的愉悅」、「溫暖的相聚」等等。

丹麥電影《克拉姆一家》（1991）中男孩克拉姆（Laus Hoybye飾演）在難堪中依然熱愛生活。

本文作者在丹麥生活和工作，所想像的Hygge圖景是，洞穴外風雪交加、晦暗不明，洞穴里的小動物們在製造親密。蠟燭的火苗或燈光營造出溫暖的氛圍，包圍著大家。愜意、舒適、輕盈的。

然而，到底什麼是Hygge？它的精神和氣質是什麼？

Hygge有頗為豐富的含義，在其關鍵詞中，有「平等」、「平和」和「真實」，帶給人一種體貼的、安全的、有歸屬感的感覺，「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同類；讓我們一起分享其中的苦樂吧。」如果熱衷於把什麼都劃分為不同等級，「等級」催生了「競爭」和「比較」，比如近段時間備受爭議的相親鄙視鏈，將戶籍、學歷和收入定價，結果是什麼？或許可以向鄙視鏈背後的文化或制度因素提問，但回到相親者身上，是不是也太不平和平等，更不Hygge了？

撰文 | 王晶晶

Hygge是什麼？質樸、舒適、隨意和溫暖

說實話，直到讀完邁克的書，無數過去的記憶湧上心頭，我才知道，原來那些就是Hygge。

《丹麥人為什麼幸福》

作者: [丹麥] 邁克·維金

版本: 中信出版社 2017年6月

「HYGGE就是充分利用我們所有的，過好每一天。」

去別處生活意味著要丟棄很多東西，甚至包括孩子小時候的衣服這樣承載著無數幸福記憶的物品，行李箱中永遠只能在反覆取捨後放近未來幾年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好在遲早我們明白了人生就是不斷丟棄和離別的旅程，而且小規模的丟棄和離別是一種練習，為我們面對最終的那一次做好了準備，讓我們學會放棄執念以及釋然。

頭腦中的記憶也與此類似。我發現我自己腦海中無意識留下的關於丹麥的記憶，其中印象最深刻的，都是與Hygge相關的。記憶在我不自覺的情況下篩選出了它最不可或缺的行李。

在我記憶的「行李箱」里，最最Hygge的時刻，是聖誕節前的冬天傍晚。一個人走在街頭，每一個亮燈的窗子里都散發出溫暖的、柔和的、琥珀色的光——那燈光像是沒有觸碰的擁抱，抱慰你永恆的孤獨、片刻的寂寞、其去未知的踟躕和所有的失落沮喪。凜冽的空氣中還常常瀰漫著肉桂卷的香氣，一不小心你的手上就會被遞上一隻。

其他的Hygge時光，還包括夏天草地上的燒烤，晚上11點，朋友們圍坐在燒烤爐旁，看著太陽落下，餘暉一點點消散，內心充滿滿足，同時浮上一層憂傷——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陽光；秋假時，陽光依然慰藉著人們，大家去森林裡摘蘑菇、在湖邊撿栗子，栗子在烤箱里嗶啵炸開，取出來分贈朋友；學校里的聖誕節聚會，同事們帶來「百家飯」，包括藏了一顆完整杏仁的牛奶粥和香料熱紅酒，聚餐時，牆上投影儀製造出的「壁爐」，火苗跳動，大家在昏暗的燈光下做遊戲、聊天，至晚方歸——這一切都是Hygge……

最後關於Hygge的記憶，是離開丹麥前，一個朋友為我送別。她約我去她的公寓吃早飯。她的單身公寓很小，一個房間巧妙地包含了廚房一角、床、餐桌和儲物櫃。她在烤箱里烤了半成品的麵包，拿出黃油、乳酪、果醬、培根、牛奶——都是她吃了一半的，由此可見這是一頓再普通不過的早餐。我們對坐在靠牆的小餐桌邊，瞥一眼窗外深秋的天氣，她為我切開熱乎乎的圓麵包，建議我夾上一片培根——味道好極了！我詫異怎麼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培根，還有這麼豐盛、溫暖的早飯。早飯後她匆匆上班去了，我也騎著自行車慢慢回家，天氣並不好，周圍草木蕭疏，可一頓Hygge的早飯使離別一點也不凄惶——前路漫漫，這裡有友誼、愛以及家一樣的感覺。

你一定看出來了，Hygge和金錢、小資、名牌沒有關係。它是一種質樸、舒適、隨意、溫暖的感受，其間流淌著人與人之間的情意、關懷和支持。

物品與文化

「充分利用我們所有的，過好每一天」

邁克在他的《HYGGE》一書里，提供了一系列營造Hygge氛圍的要素和設計單品。比方說，蠟燭、一盞PH燈（Poul Henningsen 保羅·漢寧森 1894-1967，設計的用一系列分層的燈罩分散光源的燈）、一大塊鋪在椅子上的毛皮、漢斯·魏格納（Hans Wegner 1914-2007）設計的美人椅、K?hler的花瓶、Royal Copenhagen的餐具……

我非常高興地讀到他提到這些物品，它們實在非常丹麥。這些丹麥的經典設計在人們的生活中隨處可見，沒有什麼比它們更直接地表現丹麥文化了。就像語言反映出人們如何體驗他們所生存的世界一樣（沃爾夫假說），這些「丹麥設計」的物品最直觀地表現了丹麥人對世界的體驗。比方說，只有丹麥人才對燈的設計有如此迷之依戀，充分考慮照明效果、陰影、光線的層次，以及最終打造的Hygge效果。

物品是文化最直接的載體，物品會在不經意間表達文化傳承。有一次，我無意看見一個修理工具盒，盒子里有一塊一格一格可以拼接在一起的塑料，我瞬間明白了，為什麼丹麥會產生「樂高」；而在大街小巷的車牌、商店招牌上你都有可能看到「eco」的標誌，意思是綠色、環保，那就不難理解為何丹麥會製造出以輕便舒適著稱的鞋履「ecco」了。而超市裡的壽司盒和醬油，則是丹麥人了解日本文化的重要窗口。

文化的交流意味著每個民族分享和貢獻出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他們設計出物品、寫出特別的文字互相提供這份獨特的理解，成為人類共同經驗和產品的一部分。

儘管擁有邁克提到的那些物品就會即刻變身丹麥style，立刻體驗丹麥式Hygge，但是，我想說，這些並不是「非如此不可」的，我們可以有自己Hygge的方式，比如冬天愜意地窩在被窩裡看一本書；或是在秋天的陽光下美美地睡個午覺，醒來發獃……

「Hygge就是充分利用我們所有的，過好每一天」，邁克說。

Hygge的品質

平等

Hygge是丹麥的文化特徵，追求Hygge是丹麥人日常生活的目標，因為Hygge，丹麥人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群。Hygge的氛圍儘管可以通過點燃蠟燭、掛上克林特照明燈來實現，可是Hygge里卻還包含了深層的文化要素，了解這些文化差異，實在比點燃一支蠟燭複雜得多。

Hygge到底包含了哪些文化的要素和精神呢？

平等。Hygge的體驗相當於「在昏暗的洞穴里，兩個小動物在互相取暖，以抵禦外界的寒冬」。我很懷疑這是一種人類本能，比如我三歲的孩子就經常要求和我玩一種遊戲：播放一段令他害怕的視頻，我和他一起躲進被窩，然後視頻結束、重見光明。這個遊戲我們玩了上百遍，他仍然樂此不疲。這個遊戲其實就是為了體驗安全感和聯繫（Hygge的感受），我們人為製造出危險的外在環境。

可試想一下，洞穴里的兩個小動物，如果一個比另一個地位更高、吃得更多，那是絕不Hygge的；那樣的話，外界的風雪嚴寒就不再是製造親密和安全感的背景了，簡直成了末日景象。當丹麥人圍坐在燒烤爐旁、聖誕聚餐的桌邊，所有人之間就沒有了系主任、實習教師的分別，大家只是遊戲的玩伴，一段Hygge時光的陪伴者，完全平等。

平等不但體現在身份、地位上，在丹麥還有一種更為根本的平等精神，是丹麥社會最重要的價值觀。根據70年代的一部小說，它被稱為「彥代法則」（Jante Law）。一言以蔽之，Jante Law 的核心是「你不比別人更好」。

因此在朋友聚會中，如果有人強調自己的中心地位，說話特別多或者格外喜歡錶現自己，平衡就被打破，破壞了Hygge的氛圍了。

Hygge 的關鍵詞是「平等」、「平和」（這不是一場比賽。我們已經很喜歡你了，沒有必要吹噓你的成就）、「真實」（不需要嘩眾取寵，表現真實的自己）。

而我們這個民族似乎熱衷於把什麼都劃分為不同等級，「等級」催生了「競爭」和「比較」，二者皆是Hygge的死敵；只要樂衷於「比較」，像白雪公主里的王后那樣，整天對著鏡子問：「鏡子、鏡子，告訴我！這個國家裡還有誰比我更美麗？」那麼Ta就和「幸福」無關。Hygge的感覺是，「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同類；讓我們一起分享其中的苦樂吧。」

HYGGE的精神

品質

最近一次去哥本哈根，我感嘆丹麥人對「有機」（organic，丹麥語?kologisk）的迷戀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有機牛奶、有機蔬菜、有機肉類、有機肥皂、有機蠟燭、有機棉、有機羊毛……這一切還不算，竟然還有有機可樂、有機薯條。這不免有些搞笑，「有機」意味著「健康」、「環保」，而可樂、薯條和健康可扯不上半點關係。

對「有機」的痴迷體現出丹麥人對品質生活的追崇，同時啟發我們，品質生活必須是「對環境友好的」（environment-friendly）——像對待自己的身體那樣對待土地、水、空氣、大自然。如果你的商品把健康和環保結合了起來，那在丹麥將倍受追捧，一方面大家願意為環保買單，另一方面，這就是丹麥人眼中的「品質」，與奢華無關，反而常常以質樸、甚至粗陋的面目出現。

雨天走在哥本哈根的一條小路上，我被路旁的一家小旅館吸引。那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館，可臨街的玻璃窗里有著Hygge的燈光，雅緻的白色桌椅，桌上擺著鮮花，兩三個客人在喝下午茶。我以為這是旅館裡的咖啡吧，就走了進去——雨中的Hygge燈光是讓人很難抗拒的。結果工作人員告訴我，這是為他們的顧客準備的，但如果我願意，也歡迎進來喝一杯，免費。我謝謝她，進去泡了一杯雛菊茶，在無比Hygge的燈光下淺啜；於是她又給我拿來了一份茶點和蜂蜜——我注意到是有機的。

這真是一段非常Hygge的經歷。Hygge就是讓人賓至如歸，有歸屬感，處處體現對人的需求的關懷。Hygge必然和品質聯繫在一起。品質並非用奢侈的品牌來標榜自我，而是給人的需求以最細微的關懷和滿足。

為了回報她們格外Hygge的招待，我打算以後來這裡住一晚，可是一問，這其實是一家四星級賓館，價格不菲。

在丹麥，幾乎不會看見有人「用奢侈品牌來標榜自我」。沒有人用奢侈品牌的包（他們最常用的是一個叫ADAX的本土品牌，價格平平）。他們強調簡樸、功能性、有設計感，這也是整個丹麥設計和文化的精髓。丹麥人熱衷於設計燈具、椅子、茶杯、花瓶，絕不是為了炫富，只是為了追求當下那一刻使用的質感。比方說，哥本哈根的賓館裡喜歡用一種丹麥品牌的洗漱用品，該產品在介紹完一堆有機的「原料」後會提醒你，「請深吸一口植物的香氣」——真是非常非常Hygge。的確，沒有品質就沒有Hygge，但品質並不一定和錢有關。

與丹麥人追求的品質生活——「當下使用的質感」和「最細微的對人的需求的關懷」相比，我們中國人比較重視「面子」，四星級酒店一般非常堂皇，可是其中的洗漱用品往往乏善可陳。

Hygge的文化

里外之別

也許有人會和我爭論，我們中國人雖然公共用品鮮有高品質的，但自己家裡的東西卻追求精益求精。我承認這是非常準確的觀察。

記得在丹麥的時候，給我最驚奇的印象是處處設計得像家一樣。醫院的候診室像家，木質的桌椅、低低的吊燈（當然Hygge的燈光是標配）、舒服的沙發、有咖啡和冰水供應，孩子在鋪著地毯的「舒適角」（hyggekrog）玩耍；辦公室也像家，點著聖誕日曆蠟燭（巴望著放假），茶几上擺著水果和鮮花。公共場所的一應用度，洗手液、擦手紙等等，也和家裡的一般無二。一些商店裡的用品甚至比一般家用的好得多。

這也是一種平等，內和外的平等。Hygge是一種體貼的、安全的、有歸屬感的感覺。一管洗手液就能使整個空間Hygge起來。

《鄉土中國》

作者: 費孝通

版本: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3年12月

關於中國人「里和外」的觀念，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有很好的解釋，他稱其為「差序格局」。他舉例說蘇州很美麗，可蘇州人家門後的小河道很臟，因為是公家的，大家什麼東西都可以往河裡一倒。由此他說明中國人圓圈狀的倫理、社會秩序：「我們的社會結構本身（是）和西洋的格局不相同的，我們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紮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別人所聯繫成的社會關係……像水的波紋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在這種秩序里，強調差序、「內外有別」，而非平等。

因此和舉國的空氣污染相比，我們大多數人可能更關心口罩內、小汽車裡、家中的空氣質量；和廣泛的教育不公相比，我們大多數人更關心自己的孩子能不能上一個好學校。我們習慣告訴自己和他人，一個人的行動太渺小了，對四面八方包圍來的霧霾無濟於事。

但是Hygge的體驗常常不是自己刻意營造的，Hygge必須是環境、是氛圍。聖誕時路邊暖色的燈光、醫院裡家一樣的候診室、沿途別人家鮮花盛開的花園，這些一瞬間的Hygge體驗，都是別人給予的。因此要想最終獲得完美的Hygge體驗，可能就要求我們，在越來越現代化、全球化的背景下，逐漸轉換以「已」為中心的視角，把我們的所處之地看作社區，把周遭之人看做共同體——他人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他人的命運也是我的命運。致力於空氣、水、食物等質量的維護，只有公共的環境好了，自己才會Hygge。

Hygge的節奏

慢下來

當看到中國的高鐵飛馳而過，我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首先，速度滿足了人類超越自我的渴望；其次，是因為我知道上個月丹麥國鐵（DSB）再次宣布全面降速了。

坐在哥本哈根開往奧胡斯的火車上，我告訴身邊的同事丹麥國鐵降速的新聞，他開玩笑說：「這樣丹麥人會覺得自己的國家大一點。」

我會心一笑，他當然是在說丹麥太小了。可是殊不知，在丹麥人的觀念里，越小越Hygge，少即是多（Less is more）——這和美國人「越大越好」、中國人「更快、更高、更強」的追求實在大異其趣。丹麥人把這個原則用到了整個丹麥的家居、服裝等等產品的設計中去。他們為什麼如此崇尚極簡、質樸和功能？也許因為他們是路德宗的信徒，也許因為從17世紀開始，丹麥就不停打敗仗，不斷接受失敗、屈辱、領土流失，在國家越來越小的過程中，他們反而養成了「摒棄擴張、野心和虛榮，珍惜手中所有、享受當下幸福」的習性。

當中國高速城市化，不斷追求「高大上」時，丹麥人仍按照他們的節奏生活著。哥本哈根城區的許多居民仍住在1840年的公寓里（據說體驗還不錯），在哥本哈根市區建造一座新樓房是個新聞；人們特別注重生活與工作的平衡，平時5點後辦公室里一定空無一人，有孩子的員工一般下午3:30-4:00離開去接孩子，到了幼兒園還可以湊上一桌下午茶，星期五午飯過後大家就紛紛離開……

說到底，「慢下來」對我們來說意味著接受多元的價值，承認人生除了「成功」還有「幸福」值得追尋——這裡的「幸福」暫不指「成功」帶來的幸福感，而是指享受生活上的放鬆、愉悅、舒服、自在，與朋友的親密相處、對孩子的陪伴……

可是無論是和孩子一起遊戲，還是與朋友們坐在草地上燒烤、與閨蜜聊天，最快樂、最Hygge的時光都需要「時間慢下來」。我們必須從工作中完全抽離出來，忘記要申報的課題、要寫的論文，只體驗與享受當下。只有「慢下來」，我們才能不再緊張、焦慮、相互埋怨；只有「慢下來」，我們才能營造氛圍、才能Hygge。而前提是你得承認精心準備兩個飯菜、烤一個蛋糕款待朋友，陪孩子吃晚飯、看電視、玩樂高……這些都不是浪費時間，反而是生活的題中應有之意，是我們幸福感的真正來源。

儘管在我們的生活中，不Hygge的時候居多：領導高高在上開會的時候一點也不Hygge；領導像監工一樣看著我們工作、催我們完成任務時一點也不Hygge；同事們太忙，同時夾纏著隱性的競爭和比較，沒有時間一起Hygge；我們需要關心的問題太多，從霧霾到房價，想不起來Hygge……可是，我們仍然需要Hygge。因為Hygge，哪怕片刻，都是對靈魂的撫慰、對精神的放鬆、對自我的體貼。必須再次強調，Hygge不是小資，無關金錢，就像邁克在《Hygge》中說的，Hygge「質樸而非新潮，簡單而非豪華，平和而非張揚」，「Hygge主張享受生活中簡單的快樂，花很少的錢就能實現」。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文中圖片由中信出版社提供。撰文：王晶晶；編輯：阿東。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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