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壓抑不住的荷爾蒙的洗禮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

「當我還只是13歲時，1941年春末的那一天，我初次見到了她。那一天，墨索里尼向英法宣戰，而我，得到了生命里的第一輛腳踏車。」這是義大利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的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開始時的畫外音。

有點像《百年孤獨》那個著名的開頭，一上來便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遼闊與深遠。當然，也有卡夫卡1914年8月2日日記里「德國向俄國宣戰—下午游泳」的冷峻和陰鬱。故事發生在西西里的一個小鎮，美麗的大海，美麗的街道，但因為戰爭，註定會發生踐踏美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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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人公雷納多是一個青春萌動的少年，和所有的男孩一樣，他必須接受那種壓抑不住的荷爾蒙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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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時，小鎮上來了一位美麗絕倫的少婦瑪蓮娜，從此，小鎮開始瀰漫著一股讓人慾罷不能的情慾，它襲擊了鎮上所有的男人，也襲擊了那個叫雷納多的少年。和其他人赤裸裸的挑逗與勾引不同，雷納多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他心中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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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蹤她，偷窺她，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她。尤其在傳言瑪蓮娜的丈夫戰死後的日子裡，瑪蓮娜處境更加艱難，男人們覬覦她的美色，女人們忌妒她的風姿。一時間，她失去了工作，沒有了食物，而戰爭更是雪上加霜。為了生存，她不得不丟下尊嚴，淪落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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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為了生存，瑪蓮娜別無選擇。正如那部已成為經典的《魂斷藍橋》里的瑪拉一樣。然而，和瑪拉讓人傷感的命運不同，瑪蓮娜的身世顯然要悲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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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死去，卻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肉體與靈魂的雙重摧殘。戰爭結束了，那是國家的戰爭，而瑪蓮娜的人生戰爭才剛剛開始。她被那些忌妒的女人們拖到街上，扒光衣服，剪掉頭髮，在眾人的毆打中像牲口一樣哭泣，像牲口一樣無助。

然而，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止這場邪惡的羞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所有的人都在圍觀，包括那些曾經向她示愛、曾經佔有過她的男人們，包括視她為女神的雷納多。現在，人們常說，圍觀是一種力量，但我還是要說，圍觀其實是一種懦弱，是一種隱藏在所有人心中對暴力的觀賞，是人性惡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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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遠遠觀望並渴望到近前看得更真切的人們，那些看似無辜的人們和那些動手者一樣，都在犯罪，都在犯猶太學者漢娜·阿倫特所說的「平庸的惡」。是的，那些圍觀者沒有動手，但人性並未戰勝獸性，他們的眼睛參與了對生命的踐踏。和電影《狗鎮》一樣，在對瑪蓮娜的清算中，所有的人都並非想像得那麼無辜。

瑪蓮娜有罪嗎？從道德意義上講有。但是，我們別忘了，那個罪惡的戰爭背景。如果非要審判，那麼，戰爭和小鎮上人的冷漠，應該是所有罪的源頭。正如那個無恥的律師所說的，瑪蓮娜唯一的錯是命運多舛、孤獨無緣，美麗就是她所有的罪惡。於是忌妒來了，謊言來了，羞辱來了。而她不得不一一忍受。多麼荒誕的倫理，卻暴露了我們所有人內心的黑暗與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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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名字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這一點似乎有點奇怪，明明是女主人公的受難史，卻偏偏取了這樣一個引人遐想的名字。應該說，這既是一種反諷，也隱喻了其中微弱卻溫暖的人性之光。那一點兒光亮和暖意，來自那個少年雷納多。電影中，他雖然對瑪蓮娜也有肉體上的渴望，但他沒有任其泛濫到無恥，而是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感受著她的感受，悲傷著她的悲傷，並最終促成了他們夫妻的重逢與回歸。

故事的結尾，面對瑪蓮娜漸行漸遠的傷感而又倔強的背影，依然是雷納多多年以後的內心獨白—「逃離渴望，逃離純真，逃離她」。那是一個少年最純真的愛情，它埋在心靈深處，撩撥記憶，也見證並照亮了一個少年最初的靈魂掙扎與最樸素的人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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