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公社的孩子（三）

巴黎公社的孩子（三）

﹏﹏﹏﹏﹏﹏﹏﹏﹏﹏﹏﹏﹏﹏﹏﹏﹏﹏﹏﹏﹏﹏

我們巴黎公社的人稱老師為老頭子，稱班主任為鳥頭，我們稱校長為漁人。我們一致認為，賜給他們這些稱呼是眾望所歸。

鳥頭最大的貢獻是，他稱我們這個班級叫巴黎公社。漁人火氣旺的時候，就威脅我們，說我們如果再吵再鬧的話，他就要把這裡變成集中營了。

我們根本就不怕漁人，因為他基本不在學校，他賓士的後備廂里有著好幾套魚具。早晨鈴聲一響，大家各就各位，漁人就開著賓士風一樣出校門。

那天漁人出門的時候，就遇到了鳥頭牽著巴子在趕路。漁人根本就不認識巴子，他只認識鳥頭。漁人放慢車速搖下車窗對鳥頭說，你牽著兒子幹啥去呀？

巴子說，我才不是他兒子呢。

漁人發現前面有一條出殯的隊伍，打了個方向走了大路，里尺橋方向不能開車，漁人也不想停下來管兒子不認老子的事情。

因為路窄，出殯隊伍很長，躺在棺材裡的是老村長，是村長的父親，很多人七手八腳抬著，一條隊伍有點浩浩蕩蕩的感覺。軍樂隊的聲音很鬧猛，他們吹的是《媽媽的吻》。

巴子跟鳥頭說，老村長那麼厲害的人也要死的。

鳥頭說，你不要胡說八道，誰沒有死的那一天。

巴子說，我以為老村長不會死的。老村長一直讓派出所盯著我們辦暫住證。老東西騙我們辦好暫住證就可以到麥鎮去讀書了。後來，他反悔了。他說我們這群人會把他孫子帶壞的。他說我們這群孩子最好要隔離起來。他甚至還跟派出所的所長說，應該給我們每個孩子編一個號，把這個號掛在胸口或戴在手上。虧他想得出來。

鳥頭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巴黎公社的人上個月還跟老村長的孫子打架了。我們從遊戲房裡出來，老村長的孫子帶著兩個女同學要進去。遊戲房的入口太小，誰讓誰都是沒面子的事情。我們狹路相逢，就打起來了。我們當中也不知誰下手狠了點，把老村長孫子的臉抓破了，抓破了就不怎麼好修復了。

老村長拄著拐杖罵我們，說是我們把他孫子帶壞的，說他孫子從來不會跟本地人吵架的。他打電話讓人把我們請進了派出所。他就跟所長說，應該給每個外地孩子編個號。

我們巴黎公社的家長同仇敵愾。都說是老村長慣壞了他的孫子，我媽媽還跟老村長說，他孫子將來能不能接任村長這個位置還是一個問題。

巴黎公社家長的表現讓我們很感動。以致於我們決定今後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其實老村長也不算是壞人，我們打了他孫子，他至少還允許我們租住在這裡。

鳥頭對老村長很感興趣。巴子跟他說，老村長上周拄著拐杖還為我們擔心。他說，你們這副腔調，將來前途在哪裡呢？

巴子說，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前途」兩個字，從老村長嘴裡。他搞不清楚啥叫「前途」，從來沒人跟我們說過這兩個字。

路上桃樹和梨樹都開了花，柳樹的芽都變成為像花一樣的葉。

鳥頭跟巴子說，桃子是桃樹的前途，梨子是梨樹的前途，柳樹開了花飛走了，沒有希望就沒有結果。

巴子跟鳥頭談得很投機，鳥頭忘了他們是要到里尺橋找土豆的事。

巴子說，土豆會游泳。

鳥頭打了土豆三個頭皮。巴子逃，鳥頭就追著打。他們在春天裡終於有了笑聲。

那條出殯的隊伍，正在離他們遠去。他們把快樂拋在了後面。老村長躺在棺材裡，嗅覺癱瘓，味覺癱瘓，聽覺癱瘓。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