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二歲高齡賺到一個初吻

吳波頻道

夏日讀書會

2017

讀一些無用的書，

做一些無用的事，

花一些無用的時間，

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

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

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

就是來自這種時刻。

——梁文道

一 沒有人可以完全抑制內心的嚎啕

你想過，在此生之外，

活出另一個甚至是一千種人生嗎？

讀書的人可以經歷一千種人生，

不讀書的人只能活一次。

一次和一千次，是一種相對的概念。

在聲色犬馬的凡俗生活之外，我們的內心可能都有一個浪漫主義的荒野。也許你不曾在夜雨中肆意狂奔，也不曾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因為你照顧不起感冒的自己，你也早就告訴自己，我已經不再是嬰兒，不能醒來就大哭一場。

然而，沒有人可以完全抑制內心的嚎啕。

Totally 不能。

生命中有一種悲戚，不可言說，也不可觸碰。它在每個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埋下了一顆種子，卻又因為它有點像歲月靜好中的無病呻吟，因出身卑微而見不得人，而不得不被小心地遮蔽。它既看不見光，也得不到雨，只能在熾熱而又貧瘠的土壤里自顧自地翻滾，所以至今它也還是一顆種子。

這顆種子常常在作祟，它有著巨大的破壞力，可以讓一個人在自我情感的侵蝕中喪失意志，也可以讓一個人在情緒空間的爆破中毀滅自我。

這顆種子常常在發光，它有著巨大的保護力，可以讓一個人平衡生命悲喜淡然一笑，也可以讓一個人面對靈魂擺渡舉重若輕。

我們最經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自我世界的邊緣，築起圍牆，用各式各樣的磚瓦和茅草；後來我們又自我打碎夢境，衝破圍牆，在沒有硝煙的廢墟上，再次重建內心的秩序，從而進入下一個圍城。

建造，打破，重建。

二 沒有比自我選擇的孤獨更能解放人了

對每一個經常渴望紓解困局的人來說，最重要的表達的方式不是對外咆哮獲得釋放，也不是與外界談判達成共識或妥協，他想要的是融合、失衡、未完成、消解以及漫無目的。

一個人，不再迫切地尋找答案，不再非黑即白；比起永恆的愛，更喜歡天邊半明半暗的雲；比起花一生的時間去建造一棟不能出錯的大廈，更願意把時間碾成碎片再串成珠子隨手塞進背包，來很多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去不被賦予任何意義的地方。

解局是自我的解放，沒有比自我選擇的孤獨更能解放人了。

這過程充滿了意外，也伴隨著刺激和蛻變。

孤獨的時候，我會讀書。

一輩子那麼長，不搞幾本書讀讀，真不知道日子該怎麼過了。

在我上大學之前，除了教科書，別的書我還沒讀過幾本。我在那個中部地區的小城長大，閱讀僅限於語文課本後附的必讀名著。我不會去想日落時我為什麼失落，我只知道，會有書里的人和我一樣，面對日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就為這個，我在小時候挨了表弟一拳。他聽到了我在日落時發出的感嘆，讓他從那以後看到日落也會莫名其妙地惆悵，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那時我們還小，他對那惆悵的來源與處理都是驚慌的，這惆悵他無法排解，變成了憤怒。挨了那一拳，我沒有還手。因為我知道孤獨是會傳染的，這一拳打在肚子上會疼，可由我而起的他這孤獨的疼，將伴隨他一生，他又向誰還手呢。

三 讀書是一件特別燃的事

我曾將讀書（閱讀）視作一件很實際的事情——我渴望表達，我想要在書里遇見我曾想說而說不出的話；我期待共鳴，我想和作者達成對另一個自己的認同。

於是我站在井底，選擇性地輸入符合我認知框架的內容。我看了一本史書就覺得自己通覽古今，我看了一本畫冊就覺得自己藝術感爆棚，看了一本UFO就有大限將至之感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而現在，我覺得讀書是一件特別燃的事。讀的時候並不覺得很燃，很多時候因為讀不懂還有點痛苦。讀完後時隔許久再讀，放下書，重新找回自己，那感覺特別燃。

如果你要問我讀書到底為了什麼，如果我們排除做學問等很實際的目的，我覺得讀書就是一個喚醒的過程。

是的，我讀書不是想求上進，也不是想明道理。

讀書只是把我身體里本來已經有的，我卻不知道的東西喚醒了。

從來沒有人讀書，只有人在書中讀自己，發現自己或檢查自己。

這個世界或多或少的充滿著功利主義，有一種閱讀被命名為「效能式」，由於學習和工作的原因，我是這種閱讀模式的踐行者，我不否認這種閱讀方法的必要性。而我想正因如此，不功利的自由讀書才是一件大事。讀書是一種藝術，它的終極目的是快樂。

梁文道《悅己》里的一段話流傳甚廣——「讀一些無用的書，做一些無用的事，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就是來自這種時刻。」

在讀書這件事情上，放自己一馬吧。把效用的眼鏡摘下，換上粗衣布鞋，花點時間走一些不尋常的路，換上宇航服，在書的宇宙里感受失重翱翔。讀書這件事本身沒什麼了不起，而是讀書意味著你沒有完全認同現實，被世俗裹挾，你還有那麼一點詩意和追求。

四 讀書是醒著做夢的唯一方式

生活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讀書，是讓我醒著做夢的唯一方式。

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喜歡天空但是沒有翅膀，冰箱里有麵條但是沒有雞蛋，一個很好的朋友突然翻臉不再原諒，深愛的人頭也不回地永遠離開，認真做的東西沒人喜歡。你又會發現你的女神不是看不上你也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壓根看不見你。你以為的通常都不是通常，你以為的天長地久不過是過眼煙雲。

眼淚沒用，撒嬌不行，憤怒徒勞。好在那個在現實強顏歡笑、笑中帶淚、類中帶著幾抹心酸的你，把孤獨之美綻放到了極致，你在讀書和思考中，仍是個披星戴月的聖戰士。

有些事，

只要你願意，就是不會改變的。

因為讀書，你還在思考，你還有憤怒，你還有熱情，你還在尋找另一種可能性，另一種看世界的眼光，另一種解決困局的方式。

因為讀書，你敢於一次次打碎自己，重塑自己，你讀書不是為了雄辯和駁斥，也不是為了輕信和盲從，而是為了思考和權衡。

雖然以上兩段話真的很土很雞血，但是我還是要嗦——Full of 泡瓦。

好學若飢，求學若愚。

愛你就像愛生命。

而你恰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叫做書。

五 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常想我將如何浪費餘生，我希望我如何老去，又怎樣死亡。

於是這樣一幅生命的盡頭的畫面顯現在我的腦海：一個人在黃昏時分讀書的樣子。捧著一本書讀啊讀，快要把頭埋進書里，也沒有察覺光線漸暗；直到他看完最後一個字，合上書本，才猛然發現白天已經過去，天已經很暗，睜開眼也什麼都看不清了。於是微笑地合上眼睛，眸子里印著書的封面。

書已不再有意義，

人生也無所謂圓滿。

讀了一輩子的書，

愛到最後便成了自然，沒辦法。

在生命盡頭讀完了一本書，那感覺就像自己在二十二歲高齡賺到一個初吻。

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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