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文字：不僅僅是表情符號

伊萬斯告訴我們，當今人際交流中使用最廣泛的lingua franca，是我們手機上的繪文字。

繪文字：不僅僅是表情符號

文 | 李大衛

（特約文化記者）

近年來，親戚熟人之間的話題，除了房子，基本就是圍繞兒女教育。無家無業例如筆者，因為早年教過幾天書，也每每被拖入討論。這也說明對於一般人，當下的重要性還是遠低於未來。

其實這事兒也沒什麼可討論。任何正常的社會裡，人所必備的各項才德，大體都差不多。今天如此，將來也一樣。比如誠實守信勇敢幽默，這些品質永遠不會過時。至於能力方面，能打架會打扮，肯定吃不了虧。再就是三種語言非常重要——數學、母語、全球通用語，也就是如今的英語。這是一種普通人的看法。

然而，語言學家維維安?伊萬斯在新書《繪文字元碼》中告訴讀者，世界上說英語的人，包括非母語使用者，僅僅覆蓋了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一。當然這是一個高度複雜的話題，單靠數人頭不能說明全部事實，特別是權力的分布狀況。

伊萬斯告訴我們，當今人際交流中使用最廣泛的lingua franca，是我們手機上的繪文字。這是一個快速發展的表意體系，自上世紀90年代在日本出現開始，目前已經在用的符碼，超過了一千八百個。根據書中提供的粗略統計，現在八成左右的成年人——未成人中比例更高——經常使用那些或哭或笑的表情符，而且可以實現跨文化交流，不論你在北京還是開普頓，都能理解。

繪文字的發布者，都要考慮法律上的免責，甚至人形符號的膚色這類問題，一個考慮欠周，都會帶來負面效應。

我們或許可以爭辯說，繪文字不是一種完整的表意系統，首先你不知道那些符號的發音。這和自然語言源於口頭表達的情況恰好相反。再就是它很難表達時間關係，而且由於沒有約定俗成的語法構成秩序，那些果凍般的卡哇伊小符碼，一旦連接成為序列，因為缺少語句固有的內在邏輯，常會造成誤解。比如一個代表槍支的符號，對準一個抽象化的人臉，這究竟什麼意思？自殺，還是人身威脅？

這些負面含義都被嚴格監控。監督者是11個大型科技公司發起的機構。比如手槍符號，在蘋果版的繪文字中，便由左輪槍改成了玩具噴水槍，十分人畜無害，具有天然的政治正確傾向。繪文字的發布者，都要考慮法律上的免責，甚至人形符號的膚色這類問題，一個考慮欠周，都會帶來負面效應。

有人已經在用這套系統表達高度複雜的內容，甚至赫爾曼?麥爾維爾的巨著《白鯨記》，也出現了繪文字譯本。我們不但可以很方便地上網通過Emojipedia，查閱那些符碼的意思，也可以對繪文字的掌握水平，進行自我檢測。然而這種象形化的表達系統，更適合的領域，是我們日常交流當中，那些不便明言的部分。

我們的日常人際交往當中，總有一些需要沒話找話，以免造成尷尬的情形。而這種時候，一個Smiley，一支鬱金香，一個熊貓臉維持的互動，遠比傳統語言更有效，還節約時間。此外，也許更重要的是，傳統文字表達中缺失的內容，可以利用繪文字，給予一定程度的補充，比如體姿、表情，這些只有當面交流才能出現的感性信息。當人的記錄手段處於金銘石刻，八卦之類必須刪略，而我們今天擁有的，是容量幾近無限的數碼介質。

1982年，美國人法爾曼創造ASCII表情符：-），1999年日本都客夢電信公司推出繪文字。一切始於該公司一個名叫栗田穰崇的僱員的忽發奇想，也得益於日本發達的動漫文化。而在中國，更為本地化的表情包，也在各個年齡區段的移動用戶當中流行。這也提醒人們，文字畢竟始於象形。

刊於財新網文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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