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的美印雙邊關係分析

作者：曉旭

印度對深化同美國的夥伴關係猶豫不決,美國人經常對此表示質疑。事實上,堅決推進印美關係的印度支持者並非指的是在未來建立聯盟,而更願意將其定義為夥伴關係。這種猶豫不是印度不結盟或者戰略自主權的殘留,而是反映了後聯盟世界的現實。

印度總理莫迪最近在外交領域動作頻頻。5月底,莫迪在就任印度總理後第五次訪美,這也是他首次與特朗普會晤。外界對兩國關係的走向普遍表示關注。美國布魯金斯學會外交政策研究員伊尚卡爾(Dhruva Jaishankar)近日發表題為「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和印度——重估雙邊和全球關係」(India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Trump era,Re-evaluating bilateral and global relations)的報告,分析了特朗普上台對美印兩國關係的影響和印度目前在地區、全球面臨的各方面挑戰,並對印度的應對措施提出建議。

美印同處發展拐點

報告認為,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是美國二戰以來最出乎預料的政治態勢之一。作為一個「局外人」,特朗普在沒有任何政治經驗的情況下參加了競選。他在共和黨黨內競選以及與民主黨對手競爭時,都表示反對華盛頓在全球化和美國主導的自由國際主義方面的廣泛共識。特朗普競選時期和當選以後的決策風格、性格和言論也引發了對美國各方面政策的疑問、擔憂和不確定性。

鑒於美國的立場和全球存在,特朗普上台產生的廣泛影響不足為奇。這種影響延伸到了地球另一端的另一大國——印度。同美國一樣,印度也處在拐點,只不過具體情況完全不同。印度2萬億美元的經濟規模正以每年大約7%的速度增長。總理莫迪享有堅定的選舉授權和高支持率,他所在的黨派也在地方選舉中獲得了大勝。印度有一支大型且精幹的軍隊,在處理一系列安全挑戰方面經驗豐富。同時,印度廣泛參與到國際外交當中,並實施了有全球競爭力的空間計劃。印度的人口概況也是有利的——未來30年勞動適齡人口預期會增加。

特朗普在印度和美國出現利益增長和利益融合時當選,就必須重新評估印度國內外政策的幾個方面。報告列舉了特朗普當選對印度利益產生影響的四個方面,分別是雙邊關係、亞洲均勢、反恐和全球治理。其中,雙邊關係包括貿易、投資、移民和技術合作。報告認為,印度必須繼續與特朗普政府和美國其他利益相關方(包括美國國會、州政府和私營部門)進行溝通。新德里必須努力讓華盛頓相信,印度的崛起符合美國的利益。這種想法是柯林頓、布希和奧巴馬政府與印度打交道的基本邏輯。但鑒於美國新的政治現實和衝動,維繫這種關係將更加困難。

同時,印度必須確保未來免受以下情況的影響:更「正常化」的美國、亞太地區的權力失衡、反恐主義優先事項的分歧以及全球治理的相對真空狀態。在許多情況下,美國的權力不能被完全取代或複製,印度只能投資與其他國家的關係,從而達到其預期的效果,同時要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和領導力。這意味著印度要加強同一系列國家的雙邊經濟、社會和技術關係,尤其是在其具有比較優勢的領域。這些國家包括日本、德國、法國、美國、中國、俄羅斯,以及以色列、阿聯酋、新加坡、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等。

此外,新德里必須加倍推進「東向行動」政策,以保持印度—太平洋地區的均勢,包括發展向東的連通性以及更積極地參與到亞洲機構和組織中。

印度在全球的兩面角色

報告通過援引2016年世界銀行和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等機構的數據,認為印度的形象和利益日趨全球化。與普遍看法截然相反的是,該報告認為印度的經濟和社會與世界高度融合。它有一個龐大的散居群體——尤其分布在美國、歐洲和中東——貢獻了690億美元的匯款,構成了一大投資來源。印度國有能源企業的投資遍布全球,遠至俄羅斯、越南、莫三比克和南蘇丹。其貿易額佔國內生產總值的42%,該比例高於中國。印度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國防裝備進口國。無論是經濟貿易、社會融合、政治敏感性還是安全、能源流動方面,世界的其他地區對印度來說都有著前所未有的重要性。

儘管印度正處在積極的發展軌道,其國際利益也在不斷擴大,但在國內仍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印度在經濟、社會和技術領域都有巨大的發展需要。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和教科文組織的數據顯示,印度的人類發展指數在過去的24年中有了很大提升,但在所有188個國家裡僅排在131位。印度人的識字率正在上升,但成年人文盲仍然超過全球總量的1/3。城市發展的潛力巨大,但城市化的進程卻毫無計劃。儘管預期壽命有所延長、嬰兒死亡率有所下降,印度的公共衛生支出佔比依然很少。印度對電力、運輸和電信等基礎設施的需求量也是驚人的。

在印度做生意仍然很困難。世界銀行比較了190個國家對於國內公司的商業規定,印度排名第130位。雖然前景可能並非像預期一樣不穩定,但為新興的青年人口創造就業機會仍然是印度面臨的挑戰。從更大的環境看來,印度面臨著棘手的國際環境。報告援引《華盛頓郵報》的觀點——印度的周邊地區沒有充分的互聯和穩定,面臨著民族主義的崛起。印度西部存在巴基斯坦支持的軍事力量,以及阿富汗的不穩定和中東地區的動蕩,而這些地區都分布著印度重要的移民、能源和安全利益。全球方面,從現狀來看,印度更應該採取開放政策,但印度必須適應更為封閉的交易體系和可能出現的全球化趨勢的逆轉。最後,隨著國際體系的變化,印度努力使自己參與到新規則和秩序的制定中。至少還可以說,新德里擔心自己在全球治理的缺席將對印度造成長期的不利影響。

戰略合作或主導未來美印關係

美國是印度最重要的全球夥伴。它一直是印度貿易的重要目的地和來源,並且印度對美國享有貿易順差。美國龐大、繁榮的印度裔移民群體是投資、經驗和解決辦法的主要來源。美國政府參與了一系列推進印度發展的舉措,從城市發展(「智慧城市」)到公共衛生,從氣候、能源倡議到教育和技術領域。兩國經常坦誠地探討亞太地區的多項戰略問題,並在海洋問題、國土安全和情報共享方面進行合作。雖然在諸如貿易、國際治理以及同伊朗、巴基斯坦和俄羅斯的關係問題上意見不一,但印度和美國之間幾乎不存在顯著分歧。可以明顯看到的是,美國兩黨都將繼續對印度表示支持,印度是美國的夥伴和對手中沒有因為特朗普當選而產生重大爭議的國家。

印度對深化同美國的夥伴關係猶豫不決,美國人經常對此表示質疑。事實上,堅決推進印美關係的印度支持者並非指的是在未來建立聯盟,而更願意將其定義為夥伴關係。這種猶豫不是印度不結盟或者戰略自主權的殘留,而是反映了後聯盟世界的現實。雖然美國的同盟者繼續保持穩定(尤其是歐洲和亞洲),但這些同盟關係都屬於冷戰的殘留。事實上,美國在1991年後還未加入任何新的主要聯盟(除北約新成員國以外)。在一定程度上,這反映了民主政治的現實。現在,期待一個國家的公民代表另一個國家去對抗共同的、緊迫的安全威脅是不合理的。

但進行戰略合作,甚至緊密的戰略合作一定比簽訂協議或互防條約的可能性更大。莫迪在今年1月份的第二屆瑞辛納對話的演講中也表示,戰略合作關係將在可預見的未來主導印度和美國的關係,這同樣也適用於印度同其他國家的關係,特別是俄羅斯和日本。報告認為,新德里和華盛頓利益趨同的邏輯依然很強,而趨同的價值觀則進一步補充了這種邏輯。

新德里將必須努力讓華盛頓新政府承認其前任在印美關係中的核心邏輯,即一個更強大、更富有和更有活力的印度——即便印度保持獨立性,並不總是採取與美國一致的行動——符合美國的利益。這種推銷一直是困難的,尤其是在特朗普當選以後更是如此。「美國優先」的政策可以也必須兼容印度作為「主導權力」的概念。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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