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龍：六月的西湖

孫曉龍：六月的西湖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六月的西湖已經是楊柳絲垂，鶯歌燕舞。湖面微波泛瀾，和風吹來，夏日的悶熱褪去不少。一個人閑情散步，行走在西湖水畔，領略著江南獨特的風光，追憶遠去的歷史痕迹。

得知西湖是早在《新白娘子傳奇》這部電視劇里，是那個最經典的畫面--斷橋相會。白娘子在西湖斷橋上的幾百年等待，修得來這段感天動地的姻緣。「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有情人終成眷屬」，也讓世人熟知了西湖斷橋邊發生的這一幕。為了尋覓斷橋的愛情，我來到這個讓人魂牽夢繞的地方。白娘子的故事雖已遠去，但斷橋依舊行人如織，曾經那段深情的演繹還在口口相傳。至今，所有到西湖遊玩的人都不免會去斷橋上尋找那段愛情的遺迹。斷橋靜靜地躺在西湖水面上，往來的遊人不時駐足觀望，希望從茫茫人群中找到那段遠去的神話傳說，親眼見證這段千古愛情故事。時間逝去已久，美好的故事不可能再次重新上演，只有斷橋還在等待，她默默無語，靜觀人來人往。

斷橋不是一座斷了的橋，而是一座完整的橋。她名字的由來有好幾種說法。有說是冬天的西湖遇到雪後天晴時，橋南面的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很快就會融化，漏出橋面的真容。而此時橋北面的雪因為沒有陽光的直射，雪未消，依然是白色，與橋南面的深色路面截然不同。此時站在遠處看過來，似乎只見南邊的橋面，而不見北面的橋面，橋就像斷了一樣，斷橋的名字由此而來。也有其他多種說法，有說斷橋本名短橋或段橋。總之說法不一，各有各的理由。至於它的名字怎麼來，我們切不去深究。不論它名字怎麼由來，白娘子的愛情故事不可否認。雖然我知道這是一部美好的神話傳說，但我願意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願意相信這段美好的愛情故事就發生在杭州，在西湖斷橋上。

南宋文人林升的一句「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說出了西湖的靜與動。層巒疊翠，碧綠如畫，山與水相互映襯，猶如美麗的畫卷展現在杭州城畔。走在西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這大自然賦予人類的美好景色。在一個小廣場的凳子上坐下來，等待水幕電影的開始。《千年等一回》的音樂似乎從悠遠的地方而來，朦朧的水幕上開始上演白娘子那段千古愛情故事。動情的音樂把我的思緒又一次倒回到白娘子和許仙相會的那個畫面中。完全融入到其中的我，寧願這是在那個年代的那個雨季，在西湖畔守候心中那個人的出現。我寧願拋棄繁華市井的車水馬龍，去那個慢節奏的男耕女織時代，享受一生僅有一次的等待。湖水如鏡，歷史已久，時光倒流的月光寶盒以無從尋覓，但這水幕畫面一樣可以讓人回到過去，回到曾經，回到西湖邊那雙眸相對的一幕中。

與白娘子的故事相關的還有雷峰塔。與斷橋遙遙相望的它，在西湖的南邊高高聳立，與周圍的人文景觀相比，顯得鶴立雞群，但高貴而不高傲。有西湖斷橋的五百年等待，也有法海和尚的無情禪杖。一邊是斷橋的深愛如山，一邊是雷峰塔下的無情割捨。人世間的事往往是辯證存在的，總是有對立面的無處不在。許仙和白娘子也只是想攜手共度人間美好的生活，並無雜念。且許仙是一位單純的濟世良醫，他的思想中並無其他任何奢侈的想法，僅有為民除病，救人於病痛之中的善良。而白娘子也僅是為了還五百年前的救命之恩，前來報答她的恩人。在與其後來的生活中，產生了山盟海誓的愛情，並願意放棄千年修成的正果，過幾天凡人的日子，與自己深愛的人攜手走過人世間的春秋冷暖。但情理可諒，法理不容，法海的無情讓這對純真的愛人舉步為艱。為了愛情，許仙深信法海的話，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時便是他們團圓之日。為了這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話，許仙用自己一雙凡人的手去挖渠，打算排干西湖的水。或許是感動了上蒼，或許是緣分天註定。最終，白娘子被觀世音菩薩從雷峰塔解救出來，成全了這對感天動地的愛人。故事早已過去多年，流傳下來的各種說法比比皆是。而科技發達的今天，人們都知道這僅是一段美好的神話傳說，並沒有真人真事。但這段美好的傳說，為中國人所嚮往，故事還是繼續在西湖邊流傳。《新白娘子》的片尾曲不斷從音樂噴泉廣場傳過來，沉浸在故事裡的遊人，無法自拔，彷彿回到那個年代的那個場景中，遇見許仙與白娘子雙眸深情回望的那一瞬。

白娘子的傳說似真似假，任由後人猜想。但唐詩宋詞對西湖的愛不釋手卻是真實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里白沙堤」，這是大唐詩人白居易的西湖情節。大唐天國統治下的萬國朝拜，讓李唐王庭在世界上享有崇高的禮遇。這時的白居易走進杭州主政，為了當地百姓造福，便有了白堤。也是後人為紀念他，用他的姓來命名。西湖的白堤凝結了中國古文化的韻味。把歷史和文化全完融入其中。楊柳垂垂，和風煦煦，白堤兩旁，綠水倒映著行人的油紙傘。悠閑而過的遊人時而駐足，時而匆匆，腳下的歷史痕迹漸漸消淡。但總有眾多文學愛好者前來追尋那段歷史和文化。為了紀念那曾經的政治清明，文化深厚的過去，現代人在西湖邊鑄造了白居易的等身雕像，供遊人瞻仰。雕像中的白居易，為官清廉低調，遇路人說話，拱手作揖，彬彬有禮，從沒有封建官員的傲慢神態。關心百姓疾苦，心繫萬民的他創造了不少流傳百世的名作。《賣炭翁》、《長恨歌》無一不表達他對封建社會最底層的人們的關心。他有這種精神，才能看到勞動人民的不易，也就猜想，才有為杭州民眾造福的白堤留存下來。現實主義詩人也有他的人文情懷，他留給後世不僅是揭露社會的另一面，也有杭州西湖裡的記憶，「憶江南，最憶是杭州」。

西湖從來不乏文人墨客的光臨，宋朝大文學家蘇軾也在西湖上留下了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雨後初晴，蘇軾泛舟於西湖水面上。朝廷上的黨派之爭早已被西湖勝景掩蓋，豪放派的他也有兒女情懷，提筆而作「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蘇堤依舊楊柳垂然，書畫著當年這位大才人的詩文。同樣是為了杭州百姓造福，他上任杭州刺史，便疏浚西湖，讓常年內澇的湖水與錢塘江相通，不在威脅住在湖邊的人家。後人為紀念他的功績，便將這一岸堤命名為蘇堤。蘇軾雖一生坎坷，但卻豪邁，雖數度被貶，但依然有豪放派詞人的豁達。不論是在杭州，還是遠走儋州，到任一地，造福一方，視天下為己任，不以個人恩怨而影響自己的清廉和親民。

南宋的西湖有不一樣的豪邁，風波亭里青山永存著岳飛的回憶。秦檜夫婦跪拜在岳飛像前，懺悔千年前鑄成的冤案。歷史轉瞬即逝，覆水難收，已無法改變。一千多年的懺悔遠遠不能贖回當初的過錯，這是後人為岳飛的忠勇和被害而做的這一造像，並不是秦檜夫婦真實意圖。歷史可以猜想，但不能改變，祭奠岳飛精忠報國的精神永恆。在岳王廟前，禁不住回首歷史，大宋天子依舊是趙家後人，可惜只是守護半壁江山。大宋王朝的百萬禁軍無法抵擋金兵的鐵騎，被一路趕到長江南岸的西湖畔，這才停住了流浪的腳步，臨時安頓下來，便有了後來的杭州改稱的臨安，以為都城。溫暖濕潤的氣候，農業的發達，成就了繁華富庶的江南，讓北方的來人留戀往忘返。「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靖康二帝還在承受著金人的羞辱，而南宋的皇家臣民早已被臨安的暖風吹得醉醺醺，安逸的生活讓封建權貴們忘記了曾靜的恥辱，東京汴梁生靈塗炭的畫面已經被南下的人抹去。長江天險為南宋的一時安逸提供了天然保障，但唯有他，不忘初心。岳飛怒髮衝冠，揮師北進「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一腔熱血卻被無情的臨安拖住了去路，只求一時安穩的趙家天子被西湖暖風熏得憔醉，早就沒有了收復中原的意志。但在西湖畔的風波亭里還有岳飛慷慨激昂的聲音：「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青山埋忠骨，守望滄桑變化的歷史，有人為之嘆息，有人為之吶喊。「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豪邁依舊在西湖畔回蕩。精忠報國，矢志不渝。

水波蕩漾，行人如織的西湖水畔，有著蘇小小的容身之地。一塊不是很起眼的地方，是她的墳冢。大宋南遷後的安逸江南，給了她這樣生活在社會邊緣的時代棄兒一個簡單的容身之所。宋詞的韻律，讓蘇小小優雅的身姿和美妙的歌喉一展風采。西湖歌舞昇平中，有多少人為她傾倒。宋朝的皇帝也有凡人的身軀，溫暖濕潤的江南，使得南下的大宋皇帝暫時忘卻了曾經被金兵鐵騎蹂躪的恥辱。蘇小小在西湖畔舞起曼妙的身姿，讓大宋皇帝為之瘋狂。可以不要江山，但不能不要美人。蘇小小生活在亂世的安逸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宋詞舞動在翩翩而起的長裙上，供貴族們紙醉金迷地享受生活。她是時代的悲哀，她生活在哪個年代，在那個階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也只能在哀樂中艱辛的生存與悲涼的離開。她的一生充滿了太多的辛酸，而唯一能夠給她安慰的也就是這永恆不變的西湖之水，陪伴她多年。風景如畫、遊人如織，往來匆匆的過客，有人駐足祭奠，有人回睦一瞬而過。一塊小小的墓冢，是不是她真實的墓地，已無從考證，留下後人為之緬懷的紀念。

西湖很大，包囊萬千。西湖很美，溫文爾雅。我用自己的腳步來丈量西湖岸邊的每一寸土地，總是擔心錯過了某個角落，因此尋尋覓覓，為了她的歷史遺痕。但歷史總是似深似淺地埋藏在你不經意的地方，等待有緣人去挖掘。如果還有機會去西湖水岸散步，我依然會放緩腳步，慢慢地去領會她的深情所在，成為西湖的有緣人。

孫曉龍，陝西韓城人，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旅遊作家》網路公眾平台專欄作家。因工作原因，行走於全國各地，尋找那些深藏的文化印記，將自己對地理與人文相結合的所感所聞，記錄於筆下。作者曾在《西部散文選刊》《旅遊作家》《江南作家》《陝西散文論壇》等雜誌和網路發表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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