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帽山漫筆 長安花

「能走多遠是多遠。」

「你說，我們能走多遠啊？」

我喜歡過一個天策。姑且當作是喜歡吧。

初入江湖的時候，別人看我一個苗疆小姑娘，覺得我好欺負。明明同樣的價錢，買的東西卻總是比別人差一些。看熱鬧的時候，被推到在地，也不會有人在意。按我以前的性格，我是不會任由別人這麼對我的。但是，教中規矩，不可無故對平民百姓下手。而我一旦沒了有毒術，我便是普通人一個。

那次，我一如既往的，在大街上被人推到在地。我習以為常，正準備起來。然而我第一次看見了有人朝我伸出手。手臂上還有泛著銀光的鎧甲護著，陽光下有點刺眼。我順著看去，逆著光只看見他騎在馬上，另一隻手拿著長槍，勒著韁繩。

對於善意的幫助我自然是不會拒絕的，然後自然而然的被他拉了起來。隨即便看見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散開了，他們口中還念叨著什麼「天策府……」反正聽不太清。

接著他讓我上馬，說鬧市人太多，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很危險，要送我回去。

我坐在他身前，第一次騎馬很害怕，我儘可能的趴低身子，嗯……怕摔。我們穿過長安城，從城門的大橋上策馬而過。馬兒跑的並不是很快，我可以清楚的看見路邊的花花草草，很普通，普通到我叫不出名字。但是那時候我覺得，這景色特別特別的美，比洛陽的牡丹還要好看。

後來，我經常能在長安城巡邏隊中看見他的身影。

後來，我知道了他是大唐軍魂天策府中的一員。

後來，我們漸漸熟悉起來，他每次見我都會帶上一串糖葫蘆，紅紅的很好看，也很甜。

後來，他開始抽空教我寫中原人的文字，我也有了自己的中原名字。昔見。

後來，他告訴我他想去天涯看看。

後來，我們一起過了元宵節，看見了所謂的煙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綻開，很神奇也很好看。當時他安靜的坐在我旁邊，那一刻我希望這就是永遠。

後來，我回到了五仙教。

我當時走的時候，我跟他說：「你不是想去天涯嗎？跟我一起走，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但是他騎在馬上，回頭看了身後的長安城一眼，拒絕了。我不懂。「為什麼？天涯很遠嗎？」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涯。他的天涯以前不遠，現在，將會很遠。他還說，過幾日他也要回天策府了。

我當時心裡特別的難受，我覺得他就是在編故事騙我，他欺負我聽不懂。然後我甩開他的手，背起行囊就跑，一邊跑一邊掉眼淚。跑了不知道多遠，我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哭，哭到嗓子疼了，聲音啞了，累了，我慢慢才停下來。然後我回頭，看見了偌大的長安城，看見了昔日他帶著我策馬而過的城橋，也看見了一人一馬。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馬，就站在馬兒隔壁，看向我。

我自然是沒有回去。只不過我後來打開我的包袱，我發現了他放在裡面的幾串糖葫蘆，還有一束乾花。我認得出來，那是長安城外的花兒。

我覺得沒有他日子還是照樣過，所以我回到五仙教之後，把心思投入到研究毒術之中。師姐問我，那麼拚命是為了什麼。我說，不為什麼，閑著。師姐只是靜靜的看著我，許久沒有說話。臨走前，她跟我說：「想走，就走。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我當時就愣住了。心想，是啊。為什麼不去找他？不去試一試？哪怕到最後是我自作多情痴夢一場，至少我不後悔吧。

然後我啟程前往天策府。天策府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一路上餐風露宿，孤苦伶仃。挺苦的，但是我心甘情願。越靠近天策府，我就越想看見他。

當我去到天策府時，我卻被攔下來了。說軍營禁地，閑人不得靠近。我怎麼可能乖乖聽話，於是我鬧。直到我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盔甲長槍，一人一馬。

我以為他看見我會很開心。

我以為他會細聲問我近來怎麼樣。

我以為他會關心我路上受了多少苦。

我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騎馬帶著我，給我買糖葫蘆。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可笑的，我以為。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對我說：「別鬧了，回去吧。」

我覺得我是太累了所以幻聽，我哽咽著，我說：「什麼？」然後守門的士兵直接替他回答了，他方才說的是，讓我走。

我當然不肯，我不肯相信士兵說的話我也不肯走。但是輪不到我不肯。他說：「私闖軍營是死罪，念以往交情，還有你年少我姑且放你一馬。現在你就給我回去，今後，莫要再來。」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話語也是可以傷人的，且是刺骨的疼。

我忘了我是怎麼熬過來，怎麼回到苗疆的。我只記得我臨走時，我跟他說：「我以為我有機會跟你一起去到天涯的。」當時只見他一愣，他搖搖頭說：「不用了，天涯現在離我很近。」

教中長老們偶爾看見我，都說我變了。我聽了不以為意，笑著說，是你們太久不曾見到我了。

過了四年吧，我收到一封信，還有一個香包。送來的人說，這是故人留給我的紀念，也算是遺物。我當時沒反應過來，我說我並沒有什麼故人。那個人沒有說話，回去了。

我看著香包，上面的印花已然變得模糊，像是被人摩挲過許多遍。更別提什麼香氣了。我打開香包，倒出裡面的東西。原以為是什麼名貴的香料，怎知，我看見了熟悉的花朵——那是長安城外的花兒。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花兒。

隨後我立刻拆開那封信，不出我所料，熟悉的字跡。但是上面卻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有你的地方，就是天涯。

「你走吧，此生，江湖不見。」

「我們之間，只能這樣了嗎？」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