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低頭，勝天半字

最新 07-18

梅園微刊·第3季

總第140期

絕不低頭，勝天半字

——讀短篇小說《天局》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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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曾追劇了，前些日子竟被一部反腐電視劇《人民的名義》深深吸引，欲罷不能。劇中主人公侯亮平智勇雙全，一身正氣大義凜然；省委副書記高育良位高權重，卻腐蝕在美色利益面前，鋃鐺入獄；出身貧苦勵志向上的公安廳廳長祁同偉，不甘命運的擺布，抵制不住權力的誘惑，一步步走向墮落，走向毀滅……。

電視劇看的過癮，而電視劇中的一個細節也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就是劇中多次提到了一本書，《天局》，祁同偉多次說起它，甚至大段大段的朗誦，他的對手兼同行趙東來也屢次提到這本書，說可以從中分析祁同偉的性格特點和行為方式。每每一句「勝天半子！」，猶如一道閃電划過夜空，振聾發聵，石破天驚，便對這本書充滿了好奇，迫切想一睹為快。藉助網路之便利，很快就拜讀到了這篇作家矯健三十年前寫的短篇小說《天局》。

《天局》講述的是一個人神對弈、亦真亦幻、不向命運低頭、終勝天半子的棋痴故事：西庄有棋痴，無名無姓，人皆稱呼之混沌，五大三粗黝黑體壯，四十歲不婚不娶，唯痴迷於圍棋一方天地。天生蠻力，棋風竟也渾然天成，下棋時總是橫衝直撞，氣勢剛猛，殺法決絕，從不認輸。後遇被貶到三十里外山裡小學當教師的當代一圍棋高手，遂成至交好友，經常相互切磋。這一年年三十晚上，寒風凜冽，大雪封山，混沌惦念棋友教師如何過年，遂背一豬頭冒風雪進山裡探望。夜黑、風急、雪大、天寒，誤入山中迷魂谷而不得出，為防被凍僵而不停的搬山石取暖，竟進入了混沌幻覺狀態：冥冥中與神秘的仙人下起了圍棋，天地人頓起衝突，人鬼神跨界相爭，一時穿越了千年時空，天、地、人、鬼、神渾然成了一個世界，演繹出一場扣人心弦，驚心動魄的天人鏖戰。棋盤上殺伐紛爭終有完結，對弈至收官打劫，輸贏只在毫釐之間，勝敗只差一子……

待到風停雪住，人們在迷魂谷中找到了混沌，只見一山坳雪地上，密密匝匝堆滿了黑色山石，場地右下角早已凍僵而死的混沌半跪著，一襲黑衣，昂首向天，一副倔強不屈的神態。眾人皆不解為何混沌死前是如此狀態，待到教師登高俯瞰，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平平谷底如棋盤，黑石白雪宛如棋子，擺出的竟是一盤精妙至極的棋局！教師這才明白，風雪夜被困山裡，混沌搬石取暖，意念所致竟無意中下出了這已曠古未有的棋局！棋局構思巧妙，著數驚奇，氣勢磅礴。眾人不解問混沌幹啥了？教師答：「下棋」；「深山曠野，與誰下棋？」，教師沉默良久方沉甸甸道處出一字：「天！」；「贏了還是輸了？」眾人又問，教師細細數目，數至右下角，見混沌黑衣長跪於地，竟是充當了一枚黑子，「恰恰劫勝！教師崇敬混沌精神，激情澎湃，雙手握拳衝天高舉，喊的山野震蕩，林木悚然――「勝天半子！」」。

小說《天局》篇幅不長，卻寫的跌宕起伏，波瀾壯闊。小說的主人公混沌幻化自己與老天對弈，對手無著無痕無蹤無影，卻給人以高冷、驚悚、身臨其境的感受。冬季茅屋的蚊帳中空無一人，卻傳來飄渺無跡的冷聲，卻伸出一支游蛇般的白手扣棋落子。正在混沌拼力廝殺之時，上至春秋戰國，下至近代明清的棋聖、棋仙問訊前來觀戰，鼎力相助。一場棋局，一個凡人與虛幻的對弈，卻寫的風雷悸動，目眩神馳，棋局宛如戰場，戰旗搖曳，金戈鐵馬，有單兵突圍的驚險刺激，有萬馬奔騰的雄壯悲涼，使讀者如臨戰局，入贅其中。尤其是寫到對弈到中盤，混沌恍然才明白自己是在與神仙下棋，是在與天下棋，對方就是宇宙一切的主宰，不可抗拒，不可超越，自己無論如何拼殺，結局可能只有一個——失敗。怎麼辦？前進，面前神妙莫測危機四伏；退後，意味著屈辱低頭放棄自我。

這一刻混沌的血性被徹底激發，小說中寫到「他知道，他是在和根本無法戰勝的對手交戰，但他想贏！一定要贏！」，即使對手是神，是仙，是無所不能的天！也絕不低頭！小說的最後，通過混沌好友兼棋友的小學教師與鄉人的對白，揭示了小說的文眼：在這場驚心動魄的人與天對弈中，為了勝利，混沌犧牲了自己，化作一枚黑子入局，終以半子優勢取勝老天——「勝天半子！」好一個不屈不撓的棋手！好一個永不向命運低頭的英雄！把一個寧死不屈、百折不撓、不向命運低頭的人物的悲壯豪情刻畫的淋漓盡致，讓人讀來氣血翻騰血脈噴張。

人生又何嘗不像棋局呢？！天地之間芸芸眾生，從來到這個紛繁的世界，就註定要努力、要拼搏，從來沒有輕而易舉的勝利，也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每一次細微的進步，每一個微小的成功，無不凝聚著奮鬥者的智慧、汗水和付出。人生如棋，我們就是棋手，生活中無時無刻不在布局落子，與自己對弈，與他人對弈，與命運對弈，步步陷阱，處處誘惑，稍有不慎，滿盤皆輸。我們又是一枚枚棋子，在天災人禍前，在生死離別時……我們往往束手無策，任其擺布，就連天才畫家梵高都說：「我的冒險，不是靠主動選擇，而是被命運推動」，但遲疑、彷徨、退縮，等待的只有坐以待斃，束手就擒，只有勇往直前不斷進取才有生的希望，狹路相逢勇者勝，即使茫然無望，即使遍體鱗傷，也永不氣餒，永不放棄。不慕一時之歡愉，不拘一城一池之得失，不向困難屈服，不向命運低頭，愈挫愈勇，才會殺出重圍，柳暗花明。

古往今來，概功成名就者，青史流芳者，無不印證著這一亘古未變的真理。漢代司馬遷受宮刑，可謂遭受一個男人屈辱之極致，卻沒有自暴自棄，更不向命運低頭，奮然向上，殫精竭慮，終成《史記》流芳千古；德國偉大的音樂家貝多芬，在17歲喪母，27歲患上耳疾，45歲完全喪失聽力，甚至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氣弱如絲斷斷續續地說：「到了天堂，我就能聽見了」，怎能不讓人潸然淚下，終其一生，他都在與命運抗爭，不向厄運低頭，正如他的箴言：「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這絕對辦不到」，正因抱有如此堅定的信念，具備不折不撓的精神，才譜寫出《命運》、《第九交響曲》等等不朽的名作。

人的一生，沒有不經歷困難、挫折的，關鍵是如何看待，是知難而退，還是奮勇向前；是聽命於命運的安排，還是拚死力戰勝天半子。不同人有不同的選擇，世間也就多了不同的結局。《人民的名義》中的祁同偉，選擇了正確的態度，不向命運低頭，卻選擇了錯誤的方式，放任慾望的膨脹，瘋狂追逐權力，最終也就被權力的慾火焚毀；《天局》中的棋痴混沌，與天博弈，不甘命運的擺布，奮力拚殺絕不低頭，捨身入局終於勝天半子，卻令人唏噓、令人敬仰！

「勝天半子」，是一種無上的英雄氣概；絕不低頭，更是一種不屈的精神追求。正如海明威所說：「一個人並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它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願每一個人都做好自己人生定格的「勝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