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凌隨筆：回憶，最美的花朵

【張亞凌，教師，《讀者》等簽約作家，《語文報》等專欄作家。數十篇美文被選作中考閱讀文或各種考試閱讀文，收錄進寒、暑假作業、地方語文精英教材及多種課程輔導資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書獲第二屆杜鵬程散文優秀獎,《時光深處的柔軟》入圍「第三屆葉聖陶教師文學獎」。】

回憶豐盈人生。

回憶，最美的花朵

文 ‖ 張亞凌

我一直堅信，喜歡回憶的人是幸福的。

——我喜歡在往事中徜徉，在徜徉中堅強自己熱愛生活！

最先冒出來的，自然是過年。30多年前，北方旱塬上落後的農村，還不知電視為何物，除夕夜，我們兄妹仨只是圍著炕爐吃著烤紅薯、爆米花，盼著天亮。

天天扛著鋤頭的父親卻裝了滿肚子的故事，如豆的煤油燈下，給我們講填海的精衛射日的后羿，眨眼就生妙計的諸葛亮，精忠報國卻屈死於十二道金牌的岳飛，水泊梁山落草未必為寇的英雄好漢……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父親不喜歡宋江，對方臘兄妹倒很是讚賞。父親的講解，直接影響了我今天對《水滸》人物的喜惡。

睡前，母親將新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我們各自枕邊後，就開始囑咐我們出門要注意的：別讓鞭炮燒著了衣服，拜年時別貪吃讓人家笑話，更不能弄髒衣服還要走親戚……

身子終於和床平行了，光光的手臂卻不怕冷似的伸出被子摩挲著新衣服，滿心裡都是期待中的歡喜，努力地閉上眼睛，盼著天亮，可就是睡不著。哥說，數數吧，慢慢數，數一數就睡著了。而我，已經從一數到八百多了，反倒越數越清醒，——只盼著陪哥哥們響亮村裡第一聲鞭炮！

兒時的樁樁往事同樣難以忘卻：

滿滿一大筐東西，母親卻讓我們兄妹用一截甘蔗抬著，整整十里路！抬時，手真痒痒呀，竟然絲毫不覺得累。汗流浹背地抬到家，那甘蔗呀，吃起來才叫甜，口水直流都顧不上擦！

母親拍著我的頭說，娃娃勤，愛死人，——流了汗吃甘蔗才最甜！

直到今天，我還常常想起這件事，想起這件事，就告訴自己：流汗吧，汗水澆過的，才會最甜！

球鞋的鬧劇至今讓我忍俊不禁。

大哥要去縣裡參加運動會，死纏硬磨了半個月，母親才給他買了雙白球鞋。

二哥嫉妒得眼睛發綠，最後偷偷達成協議：大哥白天訓練穿，二哥晚上睡覺穿，而我，只有摸摸的份了。可我，還是很神氣地告訴夥伴，我們家有球鞋了，白白亮亮的球鞋！

一天半夜，母親揪著二哥的耳朵將他拎起來直打屁股：只有死了的人，永遠地躺下去時才穿著鞋「睡覺」。母親是嫌不吉利，怕給二哥惹一身晦氣才那麼生氣。

晚上睡在炕上穿鞋？那穿鞋又有什麼意義？如今想來，真的只剩下笑的份了。

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賊的情形依然那麼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帶著好不容易積贊的三毛六分錢一大早就來到鎮上。那時，一毛錢就可以買一碗香噴噴的扯麵呀，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富得流油了！小鎮的書攤，是我早已鎖定的目標，二分錢看一本書，啃著自己帶的玉米糕，我能從開攤坐到收攤。

蓮花化身的哪吒勇猛無比，猴子的精八戒的憨都是那麼可愛，敵後武工隊總能出奇制勝……一本比一本精彩，書癮正濃，再摸口袋時，才意識到沒錢了。

於是……於是按耐不住了，趁書攤主人不注意，悄悄地揣了本《鐵道游擊隊》帶回了家。

第二天，剛割完豬草回來就迫不及待地躲在柴房裡看，被母親發現，第一次狠狠地打了我，邊打還邊罵我「手賤」。後來，還是母親拉著扯著逼著我將書還給了人家。多年後，看到孔乙己「竊書不算偷」的感慨，我臉一紅，笑了，孔乙己好可愛。

往事，不論多麼酸澀多麼心痛，回憶起來，臉上浮現的，都是如花開般甜美的笑！

【坦誠地說，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儘管我一直在努力。】

「我愛這麼做」

文‖王篤行

以愛的名義你可以做任何事，因為愛讓你相信，那是值得的。

——題記

「我愛這麼做。」這是媽媽常對我說的，無論她做了什麼，或是我問了什麼，我或抱怨，或質問，或譴責，她都會這麼回答我。

是的，「我愛這麼做」是她永遠的回答。

她炒了四碟菜，各種花樣，五顏六色，但實在是不好吃——我說過不吃青菜，可每樣菜里偏偏都有青菜。我放下筷子，抱怨道：「你怎麼能做得這麼難吃？」

「我愛。」她頭一擺，嘻嘻哈哈地說，像是故意做我不喜歡吃的。我不信她故意這麼做，只是源於「我愛這麼做」，哪怕換來我的抱怨。

一個熊，布玩具，我每晚都抱著它睡覺的。現在卻找不到了，一定是媽乾的！我心裡這麼想，就跑去質問她，讓她交出我的熊。確實是她拿了，正枕在頭下。我問她，幹嘛拿我的熊？她沒有起身，只是說，「我愛」。

又是「我愛」！我不相信她平白無故地拿走一個她並不喜歡的東西，僅僅源於「我愛這麼做」，換來的依舊是我的質問與不滿。可她就是這麼說的，沒有其它解釋。

她沒有跟我打招呼，晚自習前跑到學校來看我，從食堂回來的我看見她站在教室門口。冷風撲面，我似乎感覺到她已經站了很久很久。我走過去，劈頭蓋臉一頓譴責：「幹嘛沒事跑到我學校？這麼冷跑來幹嘛……」她一直看著我笑，回答了一句我已經猜出來的話「我愛」。

又是這樣。我不相信她只是為了「我愛這麼做」就大老遠從家裡趕到學校？這麼冷的天，一個人在教室門口忍受著陣陣寒風，換來的同樣是我的抱怨。僅僅是因為她愛？事實就是如此，她見到我之後就離開了。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她炒青菜是因為青菜里有維生素，便想法設法讓我多吃。她藏起我的玩具是因為不想讓我——一個準成年的男子漢——每晚再抱著玩具睡覺。她受凍跑到學校是因為她忙於工作兩天沒回家。

我錯了，並不是她愛這麼做，而是她愛我。以愛之名，她承受了我的抱怨質問譴責。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最正確而且最重要的。

「我愛這麼做」，是的，媽媽總這麼說，因為她覺得是值得的。沒有為什麼，也不需要理由，只因我是她的兒子，她是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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