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是最大的辜負

「我養你，是最毒的情話」，亦舒作品《我的前半生》揭露了赤裸裸的婚姻現實。而「我等你，則是對自己最大的辜負」。你的死心塌地、從一而終卻抵不過人心的涼薄，情感的善變。

電影《重慶森林》中有一句耳熟能詳的台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食物會過期，連感情都有期限。逾期不候是它們的底線，超過期限，食物會變質，感情會變淡，人會漸行漸遠。

就算是《大話西遊》里的至尊寶都非要在那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儘管是遙遙無期的一萬年。一萬年後的事，誰知道？看似天長地久的諾言，也經不起推敲。也許，山盟海誓也擋不住七年之癢。

在《西遊·降魔篇》中，星爺說出一句很務實的話：「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人生充滿太多變數，感情更是變臉高手。三五年後的事，誰也說不準。還是「活在當下，只爭朝夕」來得穩妥實在。

年少聽朴樹的歌《白樺林》，被「一諾定終身，一生等一人」的凄美愛情故事感動得淚目。經年以後，再聽這首歌，卻聽出了深深的無奈和最大的辜負。《白樺林》這首歌背後的故事源於：二戰時，蘇軍將德軍逼出邊界。

一個蘇軍偵查小隊在敵方取得重要情報，德軍聞訊後派出數萬士兵對其進行圍剿。由於電台在作戰中損壞，情報緊急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偵查小隊深入敵腹搶到電台，發出情報後全部陣亡。而在家鄉，有一位姑娘在白樺林下痴痴等了一輩子……

姑娘守著諾言如碑文過一輩子。只因出發前，他牽著她的手，說了一句「等著我回來，在這片白樺林。」一語成讖，陷入宿命輪迴。心上人戰死在遠方沙場，而她默默來到那片白樺林，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裡，直至老去。

聽畢故事，無限唏噓。到底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假如他說的是「不要等我。」抑或姑娘回復「我等你，一年為期。」結局會不會不同？理想泡沫再美，撞上現實仙人掌，照樣會破滅消散，而很多人沉溺於吹氣泡的夢幻中，不肯醒來。

兒時隨母親去看潮劇，母親喜看《紅鬃烈馬》等郎才女貌出身懸殊，歷經千辛萬苦而修成正果的愛情故事。一邊看戲，一邊講戲，時而報以掌聲，時而皺眉嘆息。台上戲子出將入相，唱念做打。台下看客喝茶讚歎，同喜同悲。

台上台下入戲太深，皆中了情深的毒，陪著故事主人公歡喜傷悲，老病生死，彷彿經歷了一場傳奇。戲畢謝幕，晚風微涼，月近中天，挽袖嘆息，忽覺小半生已過。

《紅鬃烈馬》又名《王寶釧》，熟透於心的故事無需贅言。相府千金王寶釧將繡球拋給了一個一文不名的薛仁貴，同去寒窯過起一粥一飯的清貧日子。

爾後，薛仁貴參軍作戰，王寶釧寒窯苦等十八載，等來的是丈夫加官進爵，衣錦還鄉，身邊還帶了美嬌娘。而被封為誥命夫人的她，只享了十八天的清福便盍然而逝。

是人老珠黃，色衰愛弛的心灰意冷，人心涼薄還是多年窮苦生活帶來的積勞成疾，抑鬱於心？不得而知。「我等你」三個字似千斤重，一般人擔負不起。

王寶釧將最美好的年華用來等待，將一生的幸福託付給未知，將命運的羅盤寄托在別人身上。孑然一身時，她是否後悔年少無知輕諾易信。午夜夢回時，她是否理解父母反對旁人勸阻的用心良苦。丈夫移情時，她是否從心底審視過面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還有那遠在海峽一邊的老兵，在異鄉安居樂業結婚生子，長夜無眠時是否想到家鄉尚有痴痴等他歸來吃飯的妻。只因外出放牛前說了一句「等我回來吃飯」，便讓正在織毛衣的新婦的雙手停不下來。

日復一日織著毛衣，鄰居看了不忍，不禁說道：「嫂子，你織的毛衣夠孩子穿到十八歲了」。她聽了，也不辯答，叨叨念著「等我織好毛衣，孩兒他爹便會回家吃飯……」

劉若英在耳旁低吟淺唱《我等你》：「我等你，要證明自己/我可以縱容你在心底/也可以當你只是路過的人而已。」

等待，是誰都辜負不起的未來。我等你，一年或半載？給雙方一個期限，是守諾歸來或逾期作廢，時間會給出答案。搖擺不定如杯中渾濁之水時不宜做決定。給出期限，稍待時日，看杯中沉澱的是珍珠或砂礫，一清二楚，心事洞明。

你花一兩年的時間談一場烏托邦的戀愛，彼此熟稔如老友，常聽王菲的《曖昧》、《暗涌》卻沒有捅破那層紙，揭開那面紗。最後故事幻化成煙，灰飛煙滅，如羚羊掛角無處可尋。分開後，再花一年半載去走出回憶陰影。

後來，你花一兩個月的時間談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談音樂談戲劇談電影，不見面不通話不約會，覺得遠遠關心便可供熱取暖。而期限的鐘聲響起，黃粱一夢一場空。原來，你們只適合做普通朋友而非戀人。青春，就在無疾而終的情感上消磨殆盡，而我們，沒有一生可供浪費。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等你，是對自己最大的辜負。把賭注壓在別人身上總是勝負未定，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看中的衣服便存錢去買，嚮往的遠方就制定旅行計劃，想贏得認可讚美便努力工作……

既然食物和情感都會過期，那就學會定下期限。用五年時間寫一本書、用一年時間學習繪畫、用半年時間學彈吉他、用兩個月的時間談一場戀愛……用時間期限來檢驗努力成果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長情到薄情，奮不顧身到注重時效性，藕斷絲連到互不虧欠。每個人的成長之路披荊斬棘，風雨交加。經歷過後，才能迎來蚌病成珠、破繭化蝶的新生蛻變。

看一場日出，需要一個清晨。等一朵花開，需要一年。蓋一座宮殿，需要五年。等一棵樹成材，需要十年。而說一句「我等你」，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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