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是一種綿軟的享受

文｜李秀亭

寂寞這個詞語，似乎帶著深灰色的顏色，夾雜在文人的著作里。這個詞語不少人都會把它看著是一種孤獨無助的特別詞語，帶有幾分酸楚的滋味。

其實，寂寞未必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它完全可以給一個人帶來一種享受——這種享受，不是賽場上領取獎盃的歡悅，也不是獨步青雲的愜意，更不是拿到諾獎的祝賀，而是一種特殊的、綿軟而幸福的港灣。

一個人獨具斗室，讀讀古人的高論，看看今人的新聞，誰能說這種獨居的寂寞不是一種享受呢？人活著究竟為什麼？現今大家都在研讀古代道家、墨家和儒家的高論，不知道老子、墨子和孔子者，似乎就是孤陋寡聞。那就清靜地坐在書齋里，學學道家的清靜無為，看看墨子的兼愛非攻，瞥一眼儒家的仁者至上……也許就能修養出與世無爭、憐憫弱者的五臟六腑，肝膽心肺。

視金錢為糞土，視名利為虛擬。寂寞的清靜環境，久而久之，你就會不知身處何世，甚至會忘記春夏秋冬。心房空寂，大腦平靜，既無批閱案牘之憂愁，也無爭名奪利之煩惱，這種享受就是陽春三月那柔和的東風，使你陶醉在醇香的老酒杯盞里。

這個時候——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看到那些商人，為錢而東奔西跑的可笑，你才能看到那些官員，為案牘而操勞的煩惱，你才能看到那些為名利而日夜不眠的歌者、舞者，為揚名天下醜態百出的無聊，自然，此時此刻，你自然會有一種「眼前不見市朝事，耳畔惟聞風水聲」的快意。

然而，在這個紛繁蕪雜、酒色熏烤、燈紅酒綠、銅臭熏天的世界上，能有幾人能擁有這種綿軟的享受？做著黃粱美夢的藝術凡人，妄想獨步青雲的位卑官員，痴迷一夜暴富的彩民，狠命追趕比爾·蓋茨的鉅賈……無一不是艱難地行走在泥濘的坎坷山路上。他們雖然吃著山珍海味，猴頭燕窩，或者名揚四海九州，或者官階與日俱升，追逐一生一世，結果是一股黑煙升上天，半盒骨灰留人間，到了彌留之際，豈不為自己永遠失去那曾經屬於自己的一大堆名利而懊喪？

我說這種綿軟的享受，不是古人的大隱、中隱或小隱，這「三隱」唐宋時代，極為盛行，大隱隱於山林，中隱隱於市朝，小隱隱於官場。也就是說，大隱到大山深處，找尋仙草仙藥，煉取不死仙丹；中隱是即出入於紅塵之中，又進山拜訪道家，尋求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小隱基本上和中隱是一回事，只是這小隱者過著「半官半道」的生活，既不耽誤做官領取薪俸，也不耽誤尋找道家研討長生不老的問題。

我們所追求的「綿軟享受」，而是一種身在凡塵，不想天堂，既不違法，又不亂紀的凡俗之人。我絕對不主張像海明威《老人與海》中的老漁夫桑地亞歌那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所謂「以堅強的意志與兇惡的敵手進行一場孤獨的抗爭」的勇者。

在這個世界上，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從人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造化就早已為每一個人安排好了一生的喜怒哀樂，屬於你的東西，你就心安理得地裝進自己的荷包，不屬於你的東西，千萬不要強求，更不能伸手去拿那不屬於你的黃金白銀，要牢牢記著這句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我們都曾見過，昨天還是威威赫赫的高官、高管，今日便鋃鐺入獄，不是死刑，立即執行；就是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此時此刻，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見其或愁眉苦索，或喪膽倒地。何以會到如此地步？就是他們不甘心寂寞，吃喝嫖賭貪——五毒俱全，他們快樂得出軌了，他們不蹲大牢，誰還能蹲大牢？

老子、墨子和孔子，他們那種入家敗家，入國敗國的高論我是絕對不贊成的，因為這些古董學者，絞盡腦汁，煞費心機寫出來的高論，不是清靜無為，就是不辨清濁的仁慈。不管是老子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還是墨子的「兼愛非攻，天志明鬼」，或者孔老先生的「仁者愛人，克己復禮」，無一不是消極面世的思想。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庶民百姓，吃了自己的飯，幹完自己的活，安安生生地回到自己家的那個「安樂窩」，可以閉門謝客，盡享天倫之樂；可以休閑讀書，一覽古今天下；也可以敲打幾行順心合意的漢字，表示自己的心意——並無所指的慷慨激昂……其樂融融，綿軟幸福，此事天堂難覓尋，唯有人間在吾心。

活著自然，死而無憾，這時候你再讀辛棄疾的《清平樂》中的詞句「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我堅信你定然會有一種快樂、幸福、享受的新理念，在你的心靈深處，油然而生。即便你是相當級別的官員，能做到下班後，不去忙活八小時以外的違法亂紀的事情，你就不會像李斯那樣，在臨刑前，非常悲痛而可憐地給他的兒子說：我現在最嚮往的事兒，就是你小時候，我領著你在上蔡縣，東門外的麥田裡，帶著大黃狗攆兔子的事兒。可是，這時候後悔已經完了，不如早年退出官場，回上蔡縣東關盡享庶民之樂！

世界上的人和事，是五花八門的，一旦有誰誤入吆五喝六的狐朋狗黨，不甘心寂寞，不樂意甘為人下人，而是總想站在人生這棵大樹的高枝上，那也許就是你自己埋葬自己的墳墓。

清貧不要緊，只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掙口吃飯錢，而後不問東南西北風，不管誰家的狗咬誰家的狗，注意防賊防盜，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田，過著林逋《貓兒》詩中寫的那種「纖鉤時得小溪魚，飽卧花陰興有餘。自是鼠嫌貧不到，莫慚屍素在吾廬」的生活，也就該心滿意足、心安理得了！

（原創作品，選自文學博客網作者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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