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學良：比金子還貴重的幸福
比金子還貴重的幸福（組詩）
鄭學良
野百合 紅蠟燭
明艷 鮮活 一支蠟燭
開在山坡
蝴蝶正戀愛
開於河畔 兩塊石頭
在偷情
怒放菜園 病中四歲的女兒
牽著母親的手央求母親
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了它
······啊 風吹不熄
雨澆不滅 燭光里
我摸到了山村亘古的愛情
在四月 在四月
我一一清點這百支 千支 萬支······
這永遠也數不清的
幸福
蟬蛻
雷的軀殼
在樹榦、葉的背面
把一棵小草纖細的莖
壓彎
這是集整個季節的大靜啊
驟然爆裂 一隻精靈
呼叫於天地
褪下那一段壓抑、孤獨
且難以回首的往事
坐禪——
繪一幅淡墨山水
存留民間
比金子還貴重的幸福
這秋日的山坡 開滿野菊
黃燦燦的 令人心動
這比金子還貴重的幸福
讓我獨自怎麼承受
看到一隻蜜蜂一對蝴蝶
它們飛翔
一個匆忙一個閑逸
可此刻 我已分辨不出
哪種更富詩意
我的幸福太巨大了 巨大得
不堪重負 我害怕
它們一不小心 就會弄破這難得的幸福
因而我祈禱著
並希望它們慢些 再慢些······
撫水而歌
撫水而歌的人
青衣長須
將一條明澈的山溪
攬進懷裡
曲兒舒緩如一道道
輕輕搖擺的青荇
時而激越
一群魚兒追逐、盪起
簇簇閃亮的水花
停頓 又恰似蝌蚪
悄悄閉上眼睛······
撫水而歌的人
山高
水長······
聽水
流水是那琴
我側耳
猶如兩片樹葉
被山風輕輕搖動
那隻點水雀 一枚
翠綠的琴撥
這柔婉的和弦 使
崖畔畔上的野百合
砰然而開······
還有機靈好動的松鼠
一把精緻的琴弓
······
風停了
大山裡 此起彼伏的鳥鳴
連成一片······
與水共眠
夜涼如水 如水的夜
于山間汩汩流淌
流淌的溪水不曾入睡
一群活潑潑的小魚兒
相互爭搶這輪圓月
頗似一夥孩童爭搶一顆美麗的石頭
濺起的浪花打濕岸邊的花草······
我已在這溪邊坐得很久了
只屑摸摸身邊的每一塊石頭
就會感到它們存留著自己的體溫
彷彿自己在時間之外
又被容納入流水之內
我睡了 睡成流水之中的
一顆石頭
村莊
鳥在樹上歡悅的鳴叫
我在樹下勞動
並在勞動中慢慢成長
有時疲倦了 心煩了
就坐在一截樹墩上
看頭頂上很高很藍的天空
那些輕輕飄逸的雲
很像此刻心裡所想的事情
或濃或淡
總牽掛著一絲雨意
握在手中的一株青草
不經意間
已編成一枚精緻的青草戒指
被勞動所傷
一個在懸崖上砍柴的人
神情是那麼專註 投入
砍柴所發出的聲音
比動作還慢
他深知一棵樹的力量
土地的力量
到底有多大
他不敢疏忽
（一定太專註、投入）
就這樣專註、投入
隨著一棵樹「噗」的倒下
他被彈下懸崖
一個人就這樣簡單的告別人世
告別他所熱愛的勞動
或許 他並沒有想到
對愛的投入
也會帶來深深的傷
在歲月的河谷
在歲月的河谷
我看到一群搬運石頭的人
他們汗花花的脊背
我知道他們將與石頭一同滾動
——站在歲月的河岸
我竭力穩住身子
只感到一股一股的勁風
正從埡口刮來
發出的嘎嘎響聲
我知道有一天
那群搬運石頭的人
也會被石頭搬走
而我只是其中的
一塊石頭······
無題
真不知該怎樣穿越這峽谷
抵達你
一叢叢熒熒磷火的深度
我曾一千次一萬次地呼喊
我的聲音被夜所吸收
如花瓣凋落
在黑夜中消失殆盡
你的雙眸是我今生不可逃避的災難
我只能靜聽樹葉在夜風中擺動
尋覓著註定的無路的穿越
你——你在峽谷的盡頭
可曾聽到這苦難的一切？
鄭學良，筆名大風，陝西商洛柞水縣人，小學教師，陝西省作協會員。2016年出席中國新詩百年論壇暨商洛詩歌研討會，被大會命名為「商洛詩八家」之一，入選陝西文學藝術創作人才百人計劃。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詩刊》《北京文學》《星星》《詩潮》《綠風》《揚子江》《延河》《詩歌周刊》等報刊，詩歌入選《感動中學生的100首詩歌》《2003中國年度最佳詩歌》《陝西文學六十年作品選·詩歌卷》《商洛詩八家》等選本，2005年出版詩集《花開的聲音》。
本期責編：秋子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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