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作者：高明昌 滬語朗誦：高佩明 攝影：錢志華、湯高揚、楊張悅、李靜等

回家（獻給母親節）作者：高明昌 滬語朗誦：高佩明 攝影：錢志華、湯高揚、楊張悅、李靜等

回家（獻給母親節）作者：高明昌 滬語朗誦：高佩明攝影：錢志華、湯高揚、楊張悅、李靜等

今年個暑假裡向，我回家個次數啊特別得多，除了周末之外，我經常性個抽個空，或早浪向，或夜快，去看一看我個父母。

回到屋裡向個第一件事體，我總是搿能樣子做個：先喊一聲「姆媽」，再喊一聲「阿爸」！

迭個是應該個，迭個是天經地義個，迭個是兒子必須要做個事體。我叮囑自家，辣辣父母還嘸沒來得及稱呼我之前，我要喊出我心底個呼聲。搿個是為人個禮儀，搿個也是兒子個孝心。小辰光搿能樣子叫，沒有覺著到神聖脫莊嚴，現在搿能樣子叫，心裡覺著：一天比一天神聖脫莊嚴，一次比一次神聖脫莊嚴。

父母儕是老人了。老人，先講個是歲數，後來再講個肯定是身體。今年六月底，天還嘸沒熱到汗流浹背個程度，但是天氣變化無常，晴雨勿定、溫度相差忒大，迭個對前幾年得了腦梗個母親來講，天氣影響母親個身體是邪氣個敏感。

有得一日夜快，最小個妹妹打電話撥我：姆媽住院了！

為啥？我有點緊張。因為每次從屋裡向回來個辰光，母親總是健康個。

最小個妹妹講，還勿是搿個老毛病啊。今早告訴儂，勿是讓儂急，是讓儂曉得。

我忙，但是最忙也比勿過母親個事體，我搭妻子馬上趕到了醫院。母親正好辣辣吊鹽水，瘦弱個右手青筋綻出，無力地放辣辣床邊浪向。看到了我，母親拚命個挺起腰板，最小個妹妹順手托起，我伲娘兩個四目相對。我立辣海，看辣海，心裡辣辣想。小辰光是母親低身看我，現在是兒子低身看母親。

小辰光母親高興地看著我長大，現在是我痛苦地看著母親老去。

母親個老去是自然法則，迭個對於兒子來講總是伊能個突然。

我輕輕個地叫了一聲：姆媽。母親笑了笑講，嘸沒啥，就是右手臂沒有力氣。母親曉得我會得問病情，也曉得我會得去問醫生，所以直接對我講了，現在，掛了鹽水，好多了。即使真箇病情勿輕，也嘸沒一個母親辣辣兒子面前講自家病重了，我個母親也是搿能樣子個。

後來個幾日，我往返於屋裡向、單位、醫院、病床、老家，往返當中，母親做了CT，鹽水掛了五天，吃了一點葯，精神略有恢復。母親開始 伊想起老家個父親，開始想念屋裡向個一切，所以伊想著要回去。詢問了醫生，醫生講：狀況良好，可以出院，辣辣屋裡向吃吃藥。

迭個也是一個喜訊。伊個一天，我開了車子，去了醫院，拿母親接出了醫院，直奔老家。一路浪向，母親辣辣無意之間講到自家最近個情況，總體個意思是力氣比過去小了。其他勿擔心，擔心個是，今後新鮮個蔬菜種勿動了，我伲回到屋裡向吃勿到，勿要怪伊。我伲聽了之後鼻頭子一酸：拿迭個一些蔬菜提高到搿能樣子高層面浪向來看，是我伲個母親啊；而我伲只是拿伊理解為無害無毒個經濟作物，看到是一種勤勞、一種新鮮、一種稀奇、甚至於一種貼補。

我伲邪氣渺小，辣辣母親面前，我伲又一次獲得了一次心靈升華個機會，我伲感謝母親個教育。我伲攙著母親下了車，扶著母親踏上了老家個場地，老家個客堂。

回到屋裡向個母親，神情煥然，面孔浪向充滿幸福。是啊，只有回到屋裡向，才能夠可以看到父親，看到屋裡向、看到屋裡向個雞鴨，看到屋裡向屋前屋後個蔬菜，可以看到田野，可以看到田野浪向個綠色。父親慢慢叫個走過來，我看到了父親，叫了一聲：阿爸。

埃個一天個中浪向，最小個妹妹，嘸沒宰殺雞鴨，只是燉了一碗雞蛋，燒了一個魚湯，妻子捏了一碗落蘇，沒有燒交關菜，搿是對個，搿個場景勿適合。我伲嘸沒辣辣八仙桌浪向吃飯，是辣辣四仙桌浪向吃飯個。搿能樣子個好，搿能樣子了，大家距離顯得近一點，講閑話可以輕一點，搛菜可以便當點。母親個胃口勿是哪能好，我伲叮囑母親多吃眼，理由是醫院個飯菜比屋裡向個差，現在要補一補。其實，母親肯定是吃勿多個，母親個身體邪氣虛弱，就從伊搿個走路步態當中就可以看出，母親個身體還嘸沒好到去醫院前頭個狀況。

吃飯之後我搭妻子回到了南橋。接連個幾天，我搭妻子儕辣辣我下班後回到屋裡向，儕去看看母親，走近場地，也勿管母親父親辣辣啥地方，我總要先尋到伊拉，就像我小辰光，讀書回去個第一件總是尋媽媽、尋爸爸，尋到了伊拉，就覺著回到了家，心裡向開始踏實。

我還是：先叫一聲姆媽，再叫了一聲阿爸。後來個幾天里向，發現母親個精神狀態是一天比一天好，飯量是一天比一天多。我伲個心頭有點喜悅了，心裡感謝醫院個治療，感謝醫生個醫術脫仔仁德，也感謝母親個意志，感謝最小妹妹個日夜照料。

回到屋裡向之後心裡向開始適意了，也開始睏得著了。難得做夢，也是看見母親健康個樣子，母親風風火火地去了田裡向，去地里向割蔬菜，去攀玉米，……母親又辣辣灶前灶後忙碌了，燒飯燒菜，飯菜快要燒好個辰光，母親開始打電話撥我了。

電話真箇來了，是最小個妹妹打來個，伊一臉苦相。伊告訴我：母親又住院了。母親生病了，我個母親即使生病，也總是要揀我勿辣辣老家、勿辣辣伊個身邊個辰光，搿個是為啥？我想問問我個母親，可我嘸沒問，喉嚨就哽咽了。

我非常擔心，想開車去醫院。妻子講，我伲打的去，有得交通卡。節約一世個妻子突然大方。我曉得：打的個意義已經超越了金錢，留下個全部是情，是愛。

我還是先叫了一聲「姆媽」。母親個面孔浪向有點笑意，是淡淡個歉意，我讀懂了。可迭個是勿對個，生病是身體生存個法則，由勿得我伲自家。對於八十多歲個老母親來講，隨時生病是有可能個。關鍵是我伲嘸沒迭個想法，我伲少有迭個種想法。可我伲搿能樣子想是勿錯個呀！

醫院裡向個母親天天吊鹽水，我伲天天問詢醫生，醫生講啥我伲聽啥。後來個一天，最小個妹妹講，醫生讓母親做一個核磁共振，假使查出來嘸沒啥，還是可以早點出院個，我也嘸沒講啥。母親卻叮囑我伲勿要去尋醫生，迭個話我聽懂一半，另外個一半，我伲娘兩儕囥辣辣心底了。我辣辣背後問我妹妹，老娘個飯量到底哪能？妹妹告訴我，伊搭屋裡向一樣，有增無減。我聽了，心裡就有底了，我相信傳統，包括用傳統個觀念脫做法判斷母親個病情，搿個飯對於人，依舊是鋼。

母親的卻恢復得邪氣快，迭個右手已經有力氣了，迭個人也感覺有點力氣了，而且是核磁共振個結果也是令我伲比較愉快個，母親個腦梗程度邪氣淺，是一小塊，一點點。只需要藥物治療，加上自家注意保養就可以了。

我伲再一次迅速個回到屋裡向。

我搭以往一樣，到了屋裡向，看到父親，再一次叫了一聲「阿爸」。

母親坐下了，村裡向來了交關人，儕講想勿到我母親個身體恢復得搿能快，講老祖宗積德啊。母親辣辣一句又一句個安慰聲當中，接受了祝福。伊笑了，笑得邪氣燦爛。當村裡向人離開我伲屋裡向個辰光，母親一一個送別到我伲場地轉彎個地方。我伲擔心想上去攙一把，最小個妹妹講，勿要，醫生講個，母親就是要多走！攙了，母親感覺勿好。

是啊，感覺對眼前個母親邪氣重要！

我伲坐了一歇，也講了交關個閑話，父親 伊我伲可以回去了，母親講，是啊，早一點回去。

我自然立起來，立到雙親個面前：叫了一聲姆媽，又叫了一聲阿爸。

以下是普通話文章：

回家（獻給母親節）作者：高明昌

今年的暑假，我回家的次數特別得多，除了周末外，我經常性的抽個空，或早晨，或傍晚，去看一看我的父親，我的母親。

回家的第一件事，我總是這樣做的：先喊一聲「媽」，再喊一聲「爸」！

這是應該的，這是天經地義的，這是兒子必須要做的事。我叮囑自己，在父母還沒有來得及稱呼我之前，我要喊出我心底的呼聲。這是為人的禮儀，也是兒子的孝心。小時候這樣叫，沒有感覺到神聖和莊嚴，如今這樣叫，心裡感覺：一天比一天神聖和莊嚴，一次比一次神聖和莊嚴。

父母都是耄耋老人了。耄耋，先講的是歲數，後說的肯定是身體。今年的六月的底上，天還沒有熱到汗流浹背的程度，但天氣變化無常，晴雨不定、溫度相差太大，這對前幾年得了腦梗的母親講起來，天氣相關著身體。

有一天的傍晚時分，最小的妹妹打電話給我：老娘住院了！

為什麼？我有點慌張。因為每次老家回來的時候，母親總是健康的。

還不是這老毛病。最小的妹妹說，告訴你，不是讓你急，是讓你知道。

我忙著，但是最忙也比不過母親的事，我和妻子立馬趕到了醫院。母親在打滴，瘦弱的右手青筋綻出，無力地垂於床邊。見了我，母親拚命直起腰板，最小的妹妹順手托起，我們娘兩四目相對。我站著，看著，想著。小時候是母親低身看我，現在是兒子低身看母親。

小時候母親高興地看著我長大，現在是我痛苦地看著母親老去。

母親的老去是自然法則，但對於兒子來說總是如此遽然。

我輕輕的地叫了一聲：媽。母親笑了笑，無啥，就是右手臂沒有力氣。母親知道我會詢問病情，也知道我會去問問醫生，所以直接對我說了，現在，掛了鹽水，好多了。即使真的病情不輕，也沒有一個母親在兒子面前說自己病重的，我的母親也如此。

後來的幾天，我往返於家里、單位、醫院、病床、老家，往返中，母親做了CT，打滴了五天，吃了一些葯，精神略有恢復。母親開始惦記老家的父親，開始念想家裡的一切，所以想著要回家。詢問了醫生，醫生說：狀況良好，可以出院，在家裡吃吃藥。

這也是一個喜訊。那天，我開了車子，去了醫院，將母親接出了醫院，直奔老家。一路上，母親在無意之間說到自己最近的情況，總體的意思是力氣比過去小了。其他不擔心，擔心的是，今後水落小菜種不動了，我們回家吃不到，不要怪她。我們聽後鼻子就酸：把這些蔬菜提高到這麼個層面看的，是我們的母親；而我們只是把它理解為無害無毒的經濟作物，看到是一種勤勞、一種新鮮、一種稀奇、甚至於一種貼補。

我們很渺小，在母親面前，我們又一次獲得了一次心靈升華的機會，我們感謝母親的教育。我們攙著母親下了車，扶著母親踏上了老家的場地，老家的客堂。

回家的母親，神情煥然，臉上充滿幸福。是的，只有回家，才可以看見父親，看見老家、看見老家裡的雞鴨，可以看見老家前後的蔬菜，可以看見田野，可以看見田野上的綠色。父親蹣跚著出來，我見了父親，叫了一聲：爸。

那天的中午，最小的妹妹，也沒有宰殺雞鴨，只是燉了一碗雞蛋，燒了一個魚湯，妻子捏了一碗茄子，沒有燒很多的菜，這是對的，這場景不適合。我們沒有在八仙桌上用膳，是在四仙桌上吃飯的。這樣好，這樣了，大家距離顯得近一些，說話可以輕一些，夾菜可以便當些。母親的胃口不怎麼好，我們叮囑母親多吃些，理由是醫院的飯食比家裡差，現在補補。其實，母親肯定吃不下很多，母親的身體很虛弱，這從步態里就可以看出，母親的身體還沒有好到去醫院前的狀況。

飯後我和妻子回到了南橋。接連的幾天，我和妻子都在在我下班後如期回家的，都去看看母親，走近場地，也不管母親父親在那裡，我總要先找到他們，就像我小時候，讀書回家的第一件總是找媽媽、找爸爸，找到了他們，就感覺回到了家，心裡開始踏實。

我還是：先叫一聲媽，再叫一聲爸。後來的幾天里，發現母親的精神狀態是一天比一天好，飯食一天比一天多。我們的心頭有點喜悅了，心裡感謝醫院的治療，感謝醫生的醫術與仁德，也感謝母親的意志，感謝最小妹妹的日夜照料。

回家後心裡開始舒緩了，也開始睡得起了。難得做夢，也是看見母親健康的樣子，母親風風火火地去了田裡，去地割蔬菜，去地攀玉米，去地……母親又在灶前灶後忙碌了，煮飯燒飯了，飯菜快要燒好的時候，母親開始打電話給我了。

電話真的來了，是最小的妹妹的，妹妹一臉苦相。她告訴我：老娘又住院了。母親生病了，我的母親即使生病，也總是挑我不在老家、不在她身邊的時候，這是為什麼？我想問問我的母親，可我未問，喉嚨就哽咽了。

我非常惶恐，想開車去醫院。妻子說，我們打的去，有交通卡。節約一世的妻子突然大方。我知道：打的的意義已經超越了金錢，留下的全部是情，是愛。

我還是先叫了一聲「媽」。母親的臉上有點笑意，是淡淡的歉意，我讀懂了。可這是不對的，生病是身體生存的法則，由不得我們自己。對於八十開外的老母親來說，隨時生病是有可能的。關鍵是我們沒有這個想法，我們少有這個想法。可我們這樣想是不錯的呀！

醫院裡的母親天天打滴，我們天天問詢醫生，醫生說什麼我們聽什麼。後來的一天，最小的妹妹說，醫生讓老娘做一個核磁共振，如果查出來沒有啥，還是可以早點出院。感謝上蒼！願母親還是無大礙。我也沒有說什麼。母親卻叮囑我別去找醫生，這個話我聽懂一半，另外的一半，我們娘兩都藏在心底了。我背後問妹妹，老娘的飯量如何？妹妹告訴我，和在家裡一樣，有增無減。我聽了，心裡就有了底了，我相信傳統，包括用傳統的觀念和做法判斷母親的病情，這飯對於人，依舊是鋼。

母親確實恢復得比較快，這右手很快有了力氣，這人也感覺有點力氣，而且核磁共振的結果也是令我們比較愉快的，母親的腦梗程度很淺，是一小塊，一點點。只需要藥物治療，加之自己注意保養就行了。

我們再次迅疾回家。

我和以往一樣，到家後，見著父親，再次叫了一聲「爸」。

母親坐下了，村裡來了許多的人，都說想不到我母親的身體恢復得如此之快，說老祖宗積德。母親在一句又一句的安慰聲中，接受了祝福。她笑了，笑得很燦爛。當村裡人離開我們家的時候，母親一一送別到我們家場地轉彎的地方。我們擔心想上去攙一把，最小的姊妹說，別，醫生說，母親就是要多走！攙了，母親感覺不好。

是的，感覺對眼前的母親很重要！

我們小坐了很長時間，也說了很多的話，父親提議我們可以回家了，母親說，是的，早點回去吧。

我自然站起，立到雙親面前：叫了一聲媽，叫了一聲爸。

作者簡介：高明昌，上海市奉賢區青村鎮海邊村人，中學語文高級教師，上海市作家協會會員，散文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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