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期詩歌越青：馬蘭情結

靈泉雅苑微刊第282期

馬蘭情結（組詩）

馬蘭位於新疆羅布泊戈壁，是我國核武器試驗基地。四十多年前我作為一名戰士參加了一次核試驗。

搓板路進行曲

——鏟車在戈壁上開出一條路，很快就變成了搓板路。

長度

按經線計

寬度

用緯度量

戰士的情懷是碩大的盆

裝得下巨無霸般的搓板

搓板無情啊

戰士在激情的顫動中六腑翻騰

搓板有情啊

戰士的歌聲在昂揚中帶著韻律

我把搓板當成一張空白的五線譜

用青春的飛舞在上面寫下激情的旋律

我把搓板當成衝鋒前的戰壕

專註地等待激動人心的衝鋒號令

我把搓板當成拳擊手的沙袋

憋足的勇氣在這裡積蓄著原始的動能

我把搓板當成攀登的天梯

對祖國熱愛的情感在這裡得到升騰

於是

我無一絲責怪

無一絲懊惱

相反

我有點幸運

搓板路是一首壯麗的詩篇

記載著戰士們無怨無悔的戰鬥青春

憤怒的草席

——由於羅布泊空氣濕度小，草席就散了架。

草席是我的兄弟

與被褥一樣

與我有肌膚之親

它的溫順猶如睡夢中的小花貓

它的俯耳就像在聽我講一段童話故事

那一天

它突然變臉了

它突然憤怒了

它把自己縮成一團

然後爆裂般地粉碎

不顧一切地扯斷筋骨

肌體就毫不猶豫地崩潰

甚至

沒有來得及與我告別

走得義無反顧

我知道

它是被戈壁灼熱的陽光帶走的

它是被大漠乾旱的空氣帶走的

它是被大地滾燙的沙石帶走的

它是被連日的抑鬱心情帶走的

離走時它說：

我已經沒有了抵禦的能力

最使我遺憾的還在於：

我來不及與草席說上一句安慰的話

也沒有舉行一次莊重的告別儀式

因為我也是在一次莫名的流出鼻血之後

才知道事件的一些原委

荒漠哨兵

八月的夜晚

我穿上厚厚的軍棉大衣

在荒漠里

鋼槍是我警惕的眼睛

沒有月光的夜晚

黑暗便是第一個入侵者

風沙就緊隨其後

遠處光禿的山崗

把自己打扮成張牙舞爪姿勢

它們不僅要襲擾睡夢

襲擾汽車

襲擾倉庫

它的另一個目標是要將戈壁撕碎

它要把我匍匐的小山包

移到另一個世界

我有點害怕

有點膽怯

當我又想起關於戈壁野狼的傳說

雙手將鋼槍握得更緊……

可愛的駱駝刺

——在羅布泊，遍地的駱駝刺。

駱駝刺的生命是嬌貴的

它是戈壁里靚麗的盆景

駱駝刺的生命是卑賤的

羅布泊便是那巨大的盆

駱駝刺的生命是頑強的

出生時便用了沙漠之舟的名姓

駱駝刺的生命又是那樣的樸實

只選擇與沙石和風暴作為伴侶

因為選擇了乾旱

一生學會了忍耐

因為選擇了風沙

一生學會了鬥爭

因為選擇了孤獨

生活中學會了排解寂寞

因為選擇了偏僻

生活中學會了默默地奉獻

戰士們把千里曠野當作課堂

把烈日和風沙肆掠的戈壁當作戰場

選擇駱駝刺作為合作的夥伴

把祖國強大、固我國防

當作自己今生永恆的使命

羅布泊的石子

尋找羅布泊

羅布泊用石子與我們打招呼

問好的語言有些滄桑

有些調皮

羅布泊的一塊石子

是羅布泊的一個夢囈

從夢中醒來

關於水的記憶已經成為往事

水是從孔雀河來的

如今又沿著河道回去省親

它拋棄了這裡的一切走了

只留下了石子

這枚石子把自己定位為羅布泊的中心

還好

有陽光作伴

有風沙作伴

就沒有寂寞

只是在黑夜來臨的時候

有些寒冷

馬蘭基地溪水歡歌

——馬蘭基地有一條從天山而來的溪水，清澈透亮。

一條從天山而來的小溪

帶著博格達的高度

帶著冰雪的冷峻

行走在馬蘭的軍營旁

一條穿過烏什塔娜的小溪

帶著維吾爾姑娘長辮子的浪漫

帶著邊疆人民的熱情

跳動在馬蘭的軍營邊

一條與白楊平行、與沙土作伴的小溪

帶著昂揚向上的高貴

帶著腳踏大地的樸實

向著馬蘭的軍營敬禮！

在爆心裡奔跑

——原子彈空爆後，地面一片瘡痍……

那火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像是太陽墜落一樣

或者說

有兩個太陽

一個在天上

一個向大地墜落

這一切

躲在一副墨鏡的後面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目光是一把尺子

丈量出火球墜落的位置

212吉普急旋著車輪

我將我的雙腳安裝在輻射儀上

儀器上跳動著石器時代的信息

用白色防護服裹著的身體和

防毒面罩籠罩的頭顱

即使遇上恐龍

我想它也會懼怕三分

在爆心裡奔跑

生存的法則只給了我幾分鐘的空隙

我們來不及與天上的太陽打個招呼

而太陽

對這一切似乎並不在意

作者簡介：孫月清， 筆名（網名）越青。 曾由蘇州大學出版社出版個人詩集《攪動水中的月亮》，在各類書報雜誌發表詩詞百餘篇。

本期編輯：玉樹瓊花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