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青春期里看過的那些亦舒，是讓我們知道「矜貴」二字的重要

本來完全不想在周記里講這個電視劇的，但是M說，張曉晗，想接廣告，先搞一下閱讀量，最近大家都在看，你講一下吧……

哎，人要吃飯怎麼辦。

這個劇開拍那天起我就關注了，原因很簡單，是我真的蠻喜歡《我的前半生》這本小說的。播出了我看了一眼，就關掉了。也不是真的難看，是本來亦舒不落俗套的價值觀，被完全以相悖的方式講出來，我不明白這樣拍的意義是什麼。

子君穿什麼衣，如何行事，隨便改改，也都能忍了。

不能忍的是，她竟然跑到了俊生的辦公室，說出，「相比你的婚姻，教養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我擦咧，我之前看的小說都是假的嗎？！

我還以為從亦舒那些並不新鮮的感情故事裡，最令人喜歡的部分就是，教養，獨立，個性，自尊，戰勝一切。

如果你真的很想看闊太的生活和狗撕貓咬，我建議大家不如去看《大小謊言》，妮可基德曼主演的，有意思多了。那才是淋漓盡致的real中產家庭恐怖片，家暴的丈夫，外遇的感情，不合群的兒子，一個雷厲風行的女總裁因為女兒生日全班少來了六個同學覺得顏面掃地，一段看似用不降溫的感情關係里有多少醜陋的謊言，這些都是藏在關了燈的家裡點。走出門去，一個個全身高定，走路帶風，從海景別墅的車庫中，開出昂貴的SUV送小孩去學校的名門太太。家裡有多潑，外面就有多優雅，拿出那一份做作的矜持。

真正的裝逼是什麼，是殺了人，我們要繼續假裝和氣地過下去。

我們的中產電視劇，一直有在努力中，可是看到現在還是覺得要麼過於懸浮，要麼真的太雞零狗碎。可能是我們的中產文化還在一個很緩慢的形成過程中。

今天就不聊電視劇了，就說說什麼才是亦舒girl。

我看亦舒的第一本小說是《喜寶》高中的英文老師借給我的，她當初的英文名叫Eva，現在改成什麼我也不知道了，不過到現在還是好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時我們有交換影碟和圖書的習慣，在這個過程中惺惺相惜。

十幾歲的我，看《喜寶》真的是有點被嚇到了，我們那個時候最流行的偶像劇都是女生必須傻逼到走路不穩的程度，然後遇到一個帥氣多金童年有陰影的男生，因為你一個踉蹌，哪怕你是大家族遺落在民間的親妹，也非你不娶。

亦舒喜寶的就不一樣了，明明就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孩子，只因會讀書，成為劍橋的高材生，飛機上偶遇了一個富家女，女孩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哥哥，喜寶卻瞧不上，直奔主題，不要富二代，我要富一代。

讀這麼多書，練了一身與身份不符的涵養卻帶著「窮」的早熟，知道怎樣吸引，怎樣克制，就是為了在春光正好時，成為最有錢的女人，為何不？

接下來是《圓舞》，被生父拋棄，交際花的媽媽嫁人，把周承鈺交給傅於琛撫養，雖然是寄人籬下，但周承鈺卻擺出和養父平起平坐的姿態。看他女友不斷，兩次結婚，也可大大方方說我不喜歡你的女朋友，靜靜等待自己長大，擺脫養父安排的生活方式，去做模特，做設計師，恃靚行兇，就為爭一份平等，對傅於心說一句平起平坐的喜歡。

還有《她比煙花寂寞》里的大明星姚晶，嫁給中產大叔，生下女兒，只為了擺脫貧窮。等到混進了名利場，拋夫棄女，再也不提。為了顯擺，不顧對方家庭反對，和名門公子結婚，傾其財富維持體面，最後心臟病離世。賤不賤？多賤的一個人物。但是在別人的眼裡，她這一輩子，卻還是一個不失斯文，頗有性格，有風有骨的女明星。

講一個三觀不這麼崩壞的人物。

很多人在失戀後，都用過一句QQ簽名，發一條微博，或者更新一個朋友圈狀態，就是介句：「比如我會見到你，事隔多年，我如何祝賀你，以沉默以眼淚。」這是一句拜倫的詩，能廣為流傳的原因是亦舒用在了短片小說《愛情之死》的結尾。

小說是第一人稱寫的，女主角是個原本在跑馬地上班，好平凡的少女，每天啃著蘋果站在瑪莎拉蒂的櫥窗前，幻想瑪莎拉蒂王子故她出堡壘。後來嫁給了乾乾淨淨港大建築系畢業的俊東，男生的出場台詞是，「我開不起蘭博基尼，只有一輛福土威根。」男生不是大富大貴，女生也不是耀眼明星，好平常的港男港女愛情故事。通篇離婚開場，女方媽媽也打來電話告誡她，一定不要離，咬牙撐下去。女生想的卻是，我一定要離，他已經有人，他不愛我了。

短短的小說，詳細講了離婚後如何痛苦，卻從未有一刻失掉矜持，去和前夫大哭大鬧。大家或許只是想用這句話來強調「眼淚」，忘了與之並駕齊驅的那個詞「沉默」。更少的人，看過原本這篇小說，全篇最後一句話是，「我於俊東的愛情，雖死而無憾。」

價值觀的問題，每個年代都不一樣，我個人是喜好的，可也不想分優劣。現在比較流行的價值觀，或許是和亦舒小說盛行的時候是不一樣的，說出一句「婚姻比教養重要。」電視機前更多的觀眾會擊掌，被傷害的女人，做什麼都對，去搶閨蜜的男友也對的，因為她可憐咯。插足別人感情的女人，做什麼都錯，優雅也錯，溫柔也錯，因為她是妖精，這都是裝的咯。

只是這種觀念，在亦舒girl心裡，真是哭笑不得。好似一個巴掌抽過來，這些年那麼努力的剋制和自我實現，像是一場笑話。

亦舒小說里的都市男女，各有各的不堪，也是醜事做盡，唯有一點特別妙：

女人不雞婆，男人不下流。

《我的前半生》原作里，讓我印象最深的也是那句話，"婚姻只是一種生活方式，人人都可以結婚，簡單的很。」

就問你酷不酷？你們要知道，這本小說，講的是七零年代末，八零年代初的愛情故事。這是一個快四十歲的故事了。

酷女孩沒什麼高級且值得驕傲的，就算是那麼酷的亦舒女郎們，也是各個自食其果的，有的心灰意冷，有的送命，並不是全都風生水起有善終的。可是，如果把所有人同化成不可以「酷」的樣子，是不是太可悲了呢？

青春期看亦舒的小說，讓我必然成為一個對夢幻情感缺乏幻想的人。愛情是很美的，愛得很深，做些蠢事，流些眼淚這些都無妨。只是愛情並不是一個讓我把生活捆綁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的借口。愛情是很可貴的，婚姻也不是件小事，但是比它們重要的東西，多的多了。

我們在後台收到不少次留言。都是女孩說，把我們的推送給男朋友看，對方勃然大怒，說再也不準看了，成為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再看會跑偏。Exo me？偏去哪兒，你能否自信一點，尊重愛情的勢均力敵，而不是去捆綁一隻井底之蛙，怕你女朋友開了眼界，再也看不上你。看不上你，也真是應該的。

最喜歡屬於亦舒女郎的就是那股勁兒，那股愛你是真愛你，傷心是真傷心，手段也是真手段，賤人的名頭她們也認的，只是無論何等逆境和狼狽中，總是不能拋下那份自尊和矜貴，憑著這口氣，是要再大殺四方的。等緩過來了，更強大了，眼界更高了，回頭看看你，不過如此。

這其實也是中國女孩的特點，前幾天和周生聊天，說發現全亞洲的女孩，其實都有一種特有的溫順，日本韓國，哪怕是台灣，都有那種說話慢吞吞，眼神像小動物天真的特性。唯有我們不是的，眼神里莫名的帶著不屈，不服，不退讓。最典型的，從《一代宗師》里的宋慧喬和章子怡就能看出來，都是本國超一線的大明星，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姿態。超一線的大明星代表了什麼，代表了她的身上，有這個國家女孩最具特色的東西，因為這些東西，讓人感同身受，讓她備受擁戴。章子怡本身的野心本不被大家認可，可是後來看她一步步演下去，看她十幾歲一個人跑到北京學舞蹈，看她什麼苦都吃得下，看她不低頭不服輸，天真時是玉嬌龍，霸氣時是宮二，俗氣時是小六，嫁人後是願意拋下女明星身份當緊張媽媽的女人。簡直是全方位地擊中大家，好像每個身份背後，都有全國女人身上的一點點。

好萊塢大片里的中國女人面孔，也多是狠狠的打女。跳出這個環境，可能看得更清晰。 這股勁兒，不是好，不是壞，而是如何使用姿態最美。

我能想像的，亦舒小說里那些平凡家裡出來的女孩，不掩飾慾望，把兇悍偽裝在漂亮的外殼下，是遠遠好過歇斯底里的外強中乾，去丈夫單位大鬧，忙著找靠山急到不擇手段要對閨蜜的朋友下手，這樣的「不屈」和「奮鬥」吃相太難看了。

當然咯，如果你覺得「吃到」比「吃相」重要，那我們道不同，出門左轉慢走不送。

我所理解的瀟洒，是任君嘻笑，我裝逼也好，矯情也罷，吃相就是比吃到重要的。少吃一餐不會死，而吃相是需要長期的學習，積累，磨練和嚴酷的剋制，才能保持下來的，一旦打破了，便不復存在。

可是你問我，感情里吃相真的能讓你立於不敗嗎？

我說不準，輸贏在每個人的心裡不一樣。但我能保證，這種東西是能讓你在一百個食客里脫引而出的。你有你的節奏和姿態，誰看過去，你都不一樣，你不是狼吞虎咽的豬，也不是搖尾乞憐的狗，你是挺直腰板，專註食物，值得尊重的一個人。

為了寫這一篇，特意去查了「矜貴」二字的官方解釋：自高身份。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簡單粗暴地翻譯——裝逼。可我還是那麼那麼想裝下去。

相信大氣的裁剪和細膩的材質，比花哨的顏色和流行的款式重要。相信好的身材儀態，比滿臉的玻尿酸重要。相信知識的積累和不斷拓寬的眼界比口紅的色號和肩上的皮包重要。相信自然的表達比套路重要。相信乾乾淨淨離開的背影比聲嘶力竭的恐嚇重要。

相信「我之所以是我，和你們不一樣」，比什麼都重要。

-N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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