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進夫妻關係的善意謊言

故事

談到夫妻之間的謊言，我總會想起一個小故事：

有一對貧窮的夫妻，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給對方準備聖誕禮物。

這一年的聖誕，妻子想在聖誕節的時候給先生驚喜。

妻子有一頭美麗的長髮，她想給先生的懷錶換個新的錶鏈，於是瞞著先生剪去長發，把長發賣了換錢，買了錶鏈。

回到家，先生看見妻子的短髮很震驚，原來他也給妻子準備了一個禮物。

妻子把禮物拆開，發現是個髮夾。

心理

§什麼是夫妻之間的善意謊言？

所謂謊言，用哲學的方法來說就是「名不符實」。

譬如當先生跟妻子說，我今晚七點要加班，而到了七點他真的在加班，那麼他說的話（名，語言）就符合真實的情況。

人一天會說很多謊，大多數的謊言都無關緊要，是便利生活的潤滑劑。

但夫妻關係和我們與同事、不相識的人們之間的關係不同，夫妻基本是一個生活的共同體，分享家庭的空間與各自的時間。

夫妻之間會用各種語言交談，謊言只是交談的其中一種形式。

但因為夫妻關係的特殊性，讓謊言成為一個很難逃避的課題。

譬如面對一個你根本不想深交的同事，每天打哈哈，避免社交無可厚非，反正離開上班時間，大家可以完全不用有任何交集。

夫妻關係不同，按心理學家史坦博格（Robert Sternber）的「愛情三角」理論，愛由親密、激情和承諾三元素組成。

夫妻關係不因雙方不在同一個空間，就失去夫妻之實。

因此當一位做先生的，在獨自出差期間碰上不請自來的佳人，他作為一位人夫的身份，應當盡的責任仍舊存在。

因為妻子不在所以就可以偷腥，可以到處浪，這就不符合夫妻之間的承諾。

了解什麼是謊言，我們才能去談所謂夫妻之間「善意的謊言」。

基本上，善意的謊言也可能是危險的，有三個原因：

1. 為對方好的自我欺騙

一般對於善意謊言的理解，就是「說謊的效果比起說實話，對對方更有利。」

譬如在開頭的故事裡，這對夫妻雙方都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出於善意。

換言之，善意的基本形式就是「為對方好」。

然而，如果我我們只是單純的想要對對方好，卻不知道對方需要什麼，那麼我們對對方的好，可能只是滿足我們自己，而不能真正有益於對方。

譬如一對夫妻，先生出軌了一陣子，他認為妻子內心能夠承受刺激的能力很差，所以選擇不說，以為不讓妻子知道自己的黑歷史，對對方好。

說穿了，這種解釋只是為自己好，因為沒有人有權力為伴侶決定他該怎麼做。

因此善意的謊言並非自認為對對方好，因為我們很難估量什麼叫做對對方有利。

好比開頭的故事，貧窮的夫妻想要送對方禮物，但他們忽略了對方內在的感受，最後這種一味對對方好的念頭，最後換得一場空。

2. 說謊會陷入滑坡效應

可以確定的是，說謊可能會變成一種習慣，越說越多，越說越沒有負罪感。

2016年，倫敦大學(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認知神經學系助理教授塔利．沙羅特（Tali Sharot）曾發表一篇論文，他們通過實驗，檢測說謊的次數對大腦的影響。結果發現，大腦管理情感的杏仁核，隨著說謊的次數上升，反應就會減弱。

研究結果意味著，人是會「說謊成性」的動物。

即使一開始是善意的謊言，但為了圓謊，逐漸地就會失去對謊言的負罪感，進而失去對謊言的控制能力，陷入「滑坡效應」（Slippery Slope）的深淵。

所謂「滑坡效應」，你可以想像說一個謊，就會讓自己往斜坡下滑一步，剛開始好像隨時都能回到正軌。

但就像所有的壞習慣，煙癮和酒癮，剛開始都能自我控制，可是隨著壞習慣的依賴與成癮加深，最後無法自拔。

那些包裝在「為對方好」，其實是利己的謊言，往往導致的結果就是如此：用一個謊言去圓上一個謊言，一方面謊言越來越難自圓其說。

隨著自己說謊成性，結果連本來沒必要說謊的事情，也開始說謊，導致謊言逐漸充斥在夫妻的共同空間。

3. 謊言往往會帶來內心的糾結與不安

倫敦大學實驗心理系阿佐維多（Ruben T Azevedo）等學者的研究告訴我們，說謊總是讓人陷入「道德困境」，畢竟說謊背後牽涉的，多是我們的道德觀與利益的抗爭。

夫妻之間，一旦進入這種道德觀與利益的交戰，就會產生一個副作用：

一旦我們說越來越多的謊，我們就會傾向隱瞞更多的自我。所以本來無須隱瞞的事情，也會開始隱瞞。

但夫妻由於共享一個生活空間，一旦開始出現這種身份抽離的現象。

抽離，經常是兩人拉開距離的開始，也是互相逐漸出現越來越多冷漠的情況。

冷漠帶來不了解，不了解帶來誤會與各種猜疑，然後一步步（也是滑坡效應）毀滅夫妻關係。

進而，因為謊言而產生的糾結與不安，將使我們的內心陷入痛苦。

因此可能說謊者本身的痛苦，比被欺騙者還大。無疑地，這非但損害關係，還損害個人的心理健康。

§如何面對夫妻關係中的謊言

謊言是一種交談的形式，無論什麼形式，都要回歸一個夫妻相處的基本原則：「溝通」。

除去那些無傷大雅，就跟應付沒相干的同事、擺平路上推銷的小夥子，那些有跟沒有差不多的謊

只有一種善意的謊言，在夫妻關係中可能是有益的，就是促進溝通的謊言。

譬如有對夫妻，結婚前說好要丁克，過了幾年，後來男方反悔。

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爭執後，雙方開始進入冷戰，各自過份投入工作，好減少共處一室的時間，減少衝突，但也同時減損了溝通機會。

後來為了要讓雙方坐下來好好談談，後來男方說了一個謊，好讓雙方有機會坐在一起好好談，解決主要問題。

所以進一步說，以解決問題為導向的謊言，終究要引出的不是謊言，而是更多的實話。

當兩個人坐下來，好好真心誠意的討論問題，才能解決問題。如果謊言帶出的還是謊言，那麼這樣的討論只會讓關係充斥更多的謊言。

在謊言中，就像在共同相處的空氣中打進毒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結語

說謊總有代價，差別在於代價是大是小。

高浩容

哲學、教育雙博士生，台灣哲學諮商學會監事，著有《心靈馴獸師》等十多部出版品。現居上海，專職諮詢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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