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遙寄袁國榮

蜀道難

——遙寄袁國榮

楚襄王在咯血

賈誼在咯血

禰衡在咯血

一萬隻修靈的杜鵑都在咯血

很久沒有這樣悲傷地

將一個人懷念

但我卻無法確定懷念何人

是杜甫還是望帝

是蘇軾還是李商隱

那巴山夜雨中坐著的是誰

曾與我徹夜傾談

也許就是你

在冥冥中為我打開一扇窗子

便有燕子飛來，似曾相識

你帶著我們的夢想離開

遠行已成一種承諾

自一少年出川時即已許下

蜀道已經等待了很久

鳥道與石棧荒蕪多年

你一路西行，經長沙

掠洞庭，入夔門，過三峽

發清溪，思君不見

下渝州。你歷經數個朝代

一直抵達這個國度的腹地

撥開夢澤的余霧，你一定

看見了布滿荒垣的高唐

和雜草叢生的鸚鵡洲

花間的輕煙未散

錦官城中繁花是否落盡

對，是你。你正領略一種

如篆香灰塵般的歷練

我們隔著晚唐的窗紙遙遙相對

那邊氤氳蒸騰，而此處

生活依然在切膚的緊張中

緩慢滑行。人們如魚一樣度日

忘卻刀俎的存在

蜀道如青天，我們不得出

而你在閃電的縫隙中

漸行漸遠。兩旁是村莊，是山脈

是運貨卡車、河谷和雲樹

朋友，但不要忘了這裡

還有無邊的彭蠡在等待著你

有水草豐茂，如羽翼般覆蓋痛苦

還有稻穀四溢，有圍屋和梯田

他們都在等你，在南方安靜地等著

在高低起伏和延綿不斷中等著

我謫居在江州，形跡可疑

南山下還有幾位故人，他們每月相聚

過著鄉村生活，聽高雅音樂

喝酒或燒制咖啡，數天上星辰

思念使人易醉。而今夜大風颳起

颳走明月與河流，翻開大地的書冊

你是否也一樣深陷悲傷

哦，朋友，今夜你是否像這場大風一樣

乾脆利落，如一聲吟嘯

彷彿竹林中幾個無眠的居士

來來去去，徘徊不定

但你卻定要抵達道路的終點

好讓你停車痛哭，好讓你在清晨

再踏上另一條路。我無法送你

只好在一首詩中為你沉醉

而醉後天明，你將從盆地

走向高原

危乎高哉！

2008，7，6，夜。

後記：

2008年，我與國榮君同在贛江邊的一幢四層小樓里工作，閑暇之餘，談詩論書，心頗同契。那年七月，他辭職，獨自騎自行車前往西藏，我為他送行，兩天時間裡寫了三首詩，之前發的《將進酒》是第一首，這是第二首。

流過的白雲在與河水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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