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瑟蘭德訴英國政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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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歐洲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性同意年齡立法，其規制模式各不相同。但有個共同點，即不管該同意年齡多大，均同等適用於同性性行為和異性性行為

在現代社會，人們通常認為性是成年人的專利，兒童由於在生理、心理等各個方面發育都不成熟，而不適宜有性行為。因此很多現代國家都在法律里規定特定年齡，禁止成年人與該特定年齡以下的兒童發生性行為，否則即便獲得當事人的同意，也不能免除罪責。這個特定年齡，在刑法學界被稱為「性同意年齡」。

目前，歐洲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性同意年齡立法，其規制模式各不相同。但有個共同點，即不管該同意年齡多大，均同等適用於同性性行為和異性性行為。這與歷史上各國對同性性行為設置較高的同意年齡，或者完全禁止同性性行為的做法，截然不同。事實上，摒棄對兩個同意年齡的差別化區分，也不過是在近十幾年才在歐洲各國達成共識。而該共識的形成，與上世紀末英國男子薩瑟蘭德狀告英國政府的案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主人公薩瑟蘭德於1977年出生於英國，他12歲時發現自己對男性很感興趣。14歲那年，薩瑟蘭德像自己身邊的多數男性同伴一樣，嘗試著跟一個女孩約會，但他對她並沒有任何性衝動。相反，男性對他的性吸引力卻從未減弱。這次經歷，使得薩瑟蘭德更加確定自己想要的伴侶是男性而不是女性。16歲時，薩瑟蘭德與一個同齡人發生了第一次性行為。他為此整日惶惶不安，因為根據英國當時的法律，男性只有在年滿18周歲之後才可以有同性性行為，否則就構成犯罪。

此事說來話長。在英國，《1956年性侵法案》第12條規定，任何實施肛交行為的人都構成犯罪。第13條更特別補充道，無論是在公共場合還是私人場合，兩名男性之間的肛交都構成犯罪。而對女孩而言，只要年滿16周歲，就可以自由地決定與他人發生性行為。後來，《1967年性侵法案》的出台，使得在私密場合下年滿21歲的男子基於合意所發生的同性性行為，不構成犯罪。換言之，男性之間的性行為要想合法，需要滿足雙方當事人均達到21歲的同意年齡這個條件。

到了1994年，英國議會的一名議員提議將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降低到16歲，以達到跟異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一致，但該提案未能獲得通過。作為折中，最後通過的《1994年刑事司法和公共秩序法案》將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由之前的21歲降低至18歲。

薩瑟蘭德是從16歲開始有同性性行為，雖然他和男朋友並沒有遭到起訴，他們還是擔心總有一天會被發現。薩瑟蘭德的這種擔憂並不是毫無道理。據統計，在1990年，英國檢方總共起訴了455起同性性行為的案件，共342件被定罪；1991年起訴了213起，其中169件被判有罪。正是基於這種擔心，薩瑟蘭德決定向歐洲人權委員會提起訴訟，訴訟的對象是正是英國政府。

薩瑟蘭德提起訴訟的理由是：根據《歐洲保障人權與基本自由公約》第8條的規定，「每個人都享有私生活受到尊重的權利……公權力不應干涉該權利的行使」。而英國法律規定的「男性只有在年滿18歲之後才可以有同性性行為」，侵犯了自己的權利。

在薩瑟蘭德提起訴訟之前，英國已經把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從之前的21歲將至了18歲。至於為什麼沒有直接降到跟異性性行為一樣的16歲，是因為立法者接受了專家們的意見，稱大多數年輕男性的性模式是在18歲時才得以固定成型。在年滿18周歲之前，他們還不夠成熟，不能夠認識同性性行為的意義和後果。

當時的英國醫學協會也不支持將年齡降低到16歲，並指出，通常來說男性的生理髮育要比女性晚兩年，所以將男孩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定在18歲，而女孩的性同意年齡為16歲，完全符合男性和女性的生理髮育規律。但是，在薩瑟蘭德訴英國政府一案中，人權委員會指出，性同意年齡的設置，主要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免受成年人的性剝削和性虐待，但是目前並沒有足夠的證據顯示有必要對男同性戀和異性戀的同意年齡作出區分，而且上述所謂的科學根據，已經被新的研究所推翻，不足以繼續成為證據。

歐洲人權委員會還指出，雖然申請人沒有受到起訴，但是該立法的存在使得他要麼遵守法律規定，在年滿18周歲之前不得與其他男性發生性行為，要麼他就會因為從事了同性性行為而面臨著被起訴的風險。

1997年7月1日，歐洲人權委員會以14票贊成，4票反對的結果作出判決：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高於異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的這一做法，構成了對同性戀群體的歧視，缺乏客觀合理的正當性。且該法律的實施，侵犯了申請人「私生活應受到尊重」的權利。因此，歐洲人權委員會要求英國政府修改本國的性同意年齡立法，實現同性和異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同等化。

歐洲人權委員會的判決作出之後，英國政府於1998年提議，降低同性性行為的同意年齡為16歲，但遺憾的是該議案在下議院順利獲得通過之後，卻在上議院被否決。直到2000年1月28日，該議案才同時在下議院和上議院獲得通過，被納入新頒布的《2000年性侵法案》中。

「薩瑟蘭德訴英國政府案」對歐洲地區的同性戀平權運動，有著里程碑性的意義。從此以後，各個國家和地區紛紛開始修改自己的性犯罪立法，刪除對同性戀入罪化，或設置較高同意年齡的歧視性規定。直至今天，在歐洲各國已經形成了這樣一種共識：基於性取向而對同性性行為設置較高的性同意年齡，明顯與《歐洲人權公約》的平等精神相悖，是對同性戀和雙性戀群體的非正當歧視。

（責任編輯：季麗亞 HN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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