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儲備品——俄羅斯國防部副部長鮑里索夫訪談

編者按:

2017年3月8日,俄羅斯《軍工信使報》(注:2017年第9期)發表了該報記者奧列格?法利切夫對俄羅斯國防部副部長尤里?鮑里索夫的專訪。鮑里索夫扼要介紹了俄軍為武器研發進行的理論與技術儲備工作,指出該工作具有長期性、複雜性的特點,需要長期的摸索和大量的投入,才能在未來佔據國防科技領域的制高點。

對於每一次武器、軍事與特種裝備發展規劃而言，需要確保在關鍵的科學方向與技術方面超前準備科學技術儲備品，在其基礎上才能夠建造全新類型的裝備或下一代兵器

在西方發達國家,新技術、新發明、新武器的誕生一般發生在多個不同學科的對接處和交叉點,這需要以系統的方法組織這一進程。眾所周知,俄羅斯已幾乎將蘇聯時期的科技儲備挖掘殆盡,而其目前的基礎性科研水平究竟如何,俄國防部與俄羅斯科學院的技術合作又組織得如何呢?俄羅斯國防部副部長尤里?鮑里索夫就上述及其他一些問題回答了《軍工信使報》記者的提問。

記者問:21世紀將是非傳統武器裝備的時代。請問,它們建造的進展如何?我們國家的武器系統整體上是否符合當前挑戰的要求?

鮑里索夫 :根據俄羅斯總統向國防部下達的任務,武器裝備的研發在很大程度上是旨在製造全新的種類和型號,其中包括非傳統武器(高精度武器、激光武器、無線電頻譜武器、動能武器、高超聲速武器、機器人武器、信息武器等),研製這些武器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是否擁有完整的科學技術儲備。總體上,科學技術儲備是為了改進現有武器裝備、研發與製造全新武器裝備而進行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以及應用性與工藝性研究、試驗、設計工作的總和。

為了保障國家安全,對於每一次武器裝備發展規劃而言,必須確保在關鍵的科學方向與技術方面超前實施科學技術儲備,從而在其基礎上建造新型裝備或下一代武器。與此同時,武器研發工作必須堅持一個基本出發點,即武器裝備的發展必須符合一定條件且能進一步將科學技術轉化為實際成果,所符合的條件既包括國防部提出的一整套技術標準及性能指標,也要滿足開展試驗、設計等工作的實際現狀。

記者問:形象地說,財政部當前對科研工作起「領導作用」,因為該部負責劃撥資金並將資金分配到各個項目。在這種情況下,每個項目都試圖在短期內獲得最大的回報。但在基礎性科學領域,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您認為應如何解決這種矛盾,如何避免規劃失誤?

鮑里索夫 :在武器裝備的全壽命周期中,每個後續階段的工程費用都要比前一個階段增長約一個等級。因此,在武器裝備發展的早期階段積累科技成果顯然更具經濟性。這是因為,一方面,在早期階段能夠以較低的成本檢驗技術的可行性,另一方面,早期階段所獲得的成果往往具有更廣泛的應用潛力。

非常遺憾的是,儘管大量數據 —不僅來自俄羅斯國內,也包括世界其他主要國家 — 反覆證明科學技術儲備的長期性、艱巨性、複雜性的特點,但許多領導人仍對此視若無睹,強行要求研究人員加快研究進度、加快成果產出,這將在5~10年後對俄羅斯的科研能力產生極為負面的影響。類似的例證在世界武器發展史上屢見不鮮,但從未真正引起相關人士的警覺。操之過急的項目將成為財政預算的沉重負擔,一旦進度延宕更會變成整個體系的夢魘,這一急功近利決定的最終代價將是部隊戰鬥力的大幅喪失。

為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俄羅斯國防部構建了一套保障軍事指揮機關同負責武器裝備產品全壽命周期各個階段的政府部門、科研院所及工廠企業開展協作的完整體系。俄羅斯科學院在其中佔有毋庸置疑的特殊地位,其下屬的各大單位在過去數十年間與俄國內大批高技術企業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係,直接參与了編製未來科研規劃的預測與論證,同時還豐富了學術理論、創造了突破性工藝,這將成為未來俄羅斯武器裝備研發的基礎。

優先的基礎性研究清單，就像一本為俄羅斯科學院單位準備的案頭書，這些單位在論證和形成自己的計劃時應遵循這一清單

記者問:為了更好地協調國防領域的基礎性與應用性研究,2015年,國防部與聯邦科學總署、俄羅斯科學院簽署了合作協議。這份協議將產生哪些成果?

鮑里索夫 :協議規定了下列合作形式 :

?採用新的武器裝備研發原則,對所有新型裝備進行嚴格鑒定和評估,建造聯合虛擬實驗室,嚴肅國防科研工作紀律,統籌管理所有試驗基地和相關資源 ;

?國防部下屬的試驗中心與靶場也將擔負研究工作,包括提供裝備原型與器材樣品;

?制定國家武器綱要所需的資源保障與專項綱要文件 ;

?為國家武器綱要和國家國防訂貨草案準備涉及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和應用性研究方面的建議 ;

?對涉及武器裝備的科技綱要和立項申請進行審定;

?在開展國防科研項目時,邀請該領域專家參加各級科學技術委員會;

?大力宣傳科技研究在保障國防建設與國家安全方面所取得的重要成就。

2016 年,該協議帶來了第一批實際成果,兩份關於未來武器裝備所涉及的科技儲備優先方向的關鍵文件得到修訂和通過,即《2025 年前基礎性與關鍵性軍事技術清單》(以下簡稱軍事技術清單)和《2025 年前為保障國防安全而進行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的優先方向清單》(以下簡稱基礎性研究優先方向清單)。

根據對新型武器裝備研製問題的聯合分析,俄國防部對軍事技術清單進行了重大修改,其中絕大部分涉及非傳統武器、高超聲速飛行器和通信指揮系統。每一項軍事技術都附帶了詳細說明,包括發展方向、關鍵性能、準備程度、初步成本和在國家武器綱要與國家國防訂貨草案中需要進一步明確的其他參數。修改後的清單共包括9項基礎性技術、48項關鍵性技術和330項軍用技術。

基礎性研究優先方向清單就像一本為俄羅斯科學院訂製的備忘錄,其下屬單位在論證和組織具體計劃時應嚴格遵循這一清單。該清單也進行了重大修訂,調整了8個次要方向的表述,補充了在信息學、光學與量子學、無線電物理學、無線電電子學等領域的27個新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方向。修訂後的清單包含了11個主要方向、56個次要方向和718個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方向。上述兩份文件於2016年5月25日由俄聯邦軍事工業委員會表決通過。

第二項重要舉措是制定《國防與國家安全領域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跨部門協調綱要》。該文件是一項保障在規劃、執行與落實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成果各階段開展協作的工具。該綱要旨在提高科研工作效率,以及按照軍事技術儲備優先方向組織協調俄聯邦權力機構、國有集團公司和相應的基金會。

記者問:新綱要與此前的版本相比存在哪些區別呢?

鮑里索夫:新綱要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制定跨部門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清單 ;

?為武器裝備的總設計師和優先技術方向的學科帶頭人開展活動提供信息支持和分析保障,其中包括關於本國科學技術發展現狀與前景的信息 ;

?在充分考慮武器裝備總設計師和優先技術方向學科帶頭人所提建議的基礎上,制定和修改國家層面、部門層面和技術層面的專項綱要,並為國家權力機關、國有集團公司、俄羅斯科學院和科學基金會擬定建議;

?參與涉及理論研究和技術成果的信息交流活動。

從結構上看,新綱要由5個子綱要組成,涵蓋了軍事技術儲備的所有主要階段。應該指出的是,俄羅斯科學院大批著名學者,包括作為各學科工作組負責人的謝爾蓋?巴加耶夫、拉季?伊利卡耶夫、葉夫根尼?卡布洛夫、弗拉季米爾?佩舍霍諾夫等幾位院士都對綱要的制定做出了重要貢獻,他們還對正在進行的和計劃開展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進行了詳細鑒定。

最主要的積極成果在於,根據國防與國家安全領域的專項綱要和計劃,首次成功制定了已經進行的和計劃開展的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跨部門清單,這一清單與建立軍事技術儲備制度密切相關。清單中囊括了1000多項國防與軍民兩用基礎性與探索性科研究項目,其中部分已在聯邦預算支持下順利開展,另一部分則被建議給予資金傾斜。

每一項軍事技術都包含了詳細的描述，包括其方向、關鍵性能、準備程度、初步成本和在準備國家武器綱要與國家國防訂貨草案中需要進一步使用的其他參數

記者問:俄羅斯總統曾經指出,俄羅斯科學院的基礎性科研工作存在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目前是否得到了解決?

鮑里索夫 :的確,國防部同俄羅斯科學院的合作既產生了積極成果,也存在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對建立軍事技術儲備的效率產生了負面影響。國防部和俄羅斯科學院的負責人會定期進行會晤,對這些問題進行分析和討論,建議並協商完善國防基礎性、前瞻性、探索性研究規劃的組織實施、法律法規和方式方法的具體舉措。

在國家國防訂貨體系內,俄羅斯科學院存在著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從開展國防研究能力的角度分析,其物質技術基礎與試驗測試基礎老化過時;

?其下屬單位參與國防領域的科研創新、設計製造、競標投標等工作存在法律法規限制;

?其技術團隊在武器系統研發方面組織鬆散、效率較低;

?其主管部門對參與國家國防訂貨工作的青年專家給予的財政激勵較低。

記者問:短期內我們能有哪些期待?

鮑里索夫:目前,國防部即將完成《2018—2025年國家武器綱要》(草案)的制定工作。這份綱要高度重視為各軍兵種建設符合未來需求的、非傳統的軍事技術儲備。新綱要將確保完成為部隊研製和供應全新的高超聲速武器、智能機器人、定向能武器、以及新一代傳統作戰裝備(T-50隱身戰鬥機、「阿瑪塔」主戰坦克、「庫爾幹人」步兵戰車、「米格 -35」戰鬥機等)的任務。到綱要完成時,俄聯邦武裝力量中的現代化武器裝備比例應達到70%。

研製上述武器裝備需要解決一系列科學技術難題,俄國防部必須吸納、聯合和利用本國科技界的力量。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其中最典型、最複雜的一些技術瓶頸 :

?保障高超聲速飛行器在大氣層中長時間高速飛行的技術:包括先進耐高溫合金、陶瓷基整流罩、超燃衝壓發動機、易存儲高能燃料、高可靠性機載無線電設備等 ;

?提高武器的智能化水平,特別是無人飛行器與地面機器人的自主化水平;

?在新的激活介質、抽運源、自適應反射鏡與製冷裝置、多功能光學塗層基礎上的激光武器。

傳統上,俄羅斯科學院單位完成約40%的基礎性與探索性科學研究工作,並積极參与落實創造軍事技術與未來武器的應用項目。相信在落實《2018—2025年國家武器綱要》時,俄羅斯科學院及其下屬單位能夠為建立軍事技術儲備和保障俄聯邦國防能力做出更大貢獻。

作者：王曉軍

來源：《現代軍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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