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60歲了：寫歌容易，寫你太難，嬉皮笑臉面對人生平凡

作者／家明

按虛歲算，今天是李宗盛的60歲生日。

巧合或者有心，高曉松昨天發布了親手填詞作曲的《越過山丘——致李宗盛先生》。這首「壓箱底的歌」，由楊宗緯演唱，算是向兩人共同的好大哥李宗盛致敬。

越過山丘，當然是致敬山丘。可高曉松也想借大哥的肩膀，再眺望一下歲月的深處，以便「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白手套，路口，白手杖，渡口，都是關於人生的意象。副歌部分的「就讓我隨你去，讓我隨你去」，乾脆直接借用大哥的經典《我是真的愛你》。

《越過山丘》是一首好歌。但它的好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我們有幸遇見李宗盛。

熟悉踢踢的人都知道，踢踢自封李宗盛華東區第一迷弟，關於大哥也寫過數不勝數的文章。今天，我們換個套路，邀請95後的家明，聊聊20歲女生眼中的「老李」。

都說「年少不聽李宗盛，聽懂已是不惑年」，其實，任何年齡段都不應該迴避生活的本質。而有成長的地方，就有李宗盛的歌。大哥，生日快樂。

華語流行歌曲總喜歡把自己的那點痛苦放大一百倍給人看，可老李絕不會。

他唱的是我們都在經歷的那點東西，稱不上轟轟烈烈，甚至談不上刻骨銘心。生活不過是肥皂香水眼影唇膏，而像我們這樣的人，全世界有好幾億。

他習慣把唱歌的過程想像成和聽眾聊天。在第一張個人專輯《生命中的精靈》中，小李邀請聽眾進來他的世界，稍作停留，讓他陪你歡喜陪你愁。這張磁帶A面的最後一首歌后，他錄下這樣一段口白。啰啰嗦嗦，卻也真誠可愛：

各位朋友，呃，這面到這邊全部都唱完了。唉，對於喜歡剛才這些音樂的人哪，十幾分鐘太短了（笑），不喜歡的又會，可能會嫌太長。可是這沒有辦法，這個……我必須很忠實地記錄我過去一年多的生活經驗啊，感情的經驗啊。這個，啊，嘖……所以，沒有辦法啦。請你換面！

我們這一代無緣和小李一起成長，可聽著他的歌，像是把成長的每個階段又走了一遍，也似乎看到了未來的自己——或許也是個平平凡凡卻認真生活，飽經風雨卻心思細膩的中年人。

20多歲，他唱《風櫃來的人》：「青春正是長長的風，來自無垠去向無蹤，握住生命如同握住一隻球，對著太陽擲去，綴成一道不經心的彩虹。」

奔三在即，他唱《寂寞難耐》：「不是沒有想過，隨便談個戀愛。一天又過一天，三十歲就快來，往後的日子怎麼對自己交待。」

30多歲，他唱了《凡人歌》。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他好像活得特別明白。

40來歲，他唱《最近比較煩》。人到中年，生活是一地雞毛，想寫一首皆大歡喜的歌，越來越難。

50多歲，他唱《給自己的歌》和《山丘》，每句話都經典，每個字都戳心。這讓我想起《東邪西毒》里歐陽鋒的那句話：「以前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現在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誰不是這樣成長，又這樣老去呢？

除了歌手，李宗盛還有個或許更厲害的身份——音樂製作人和詞曲作者。他擅長根據歌手的特質打造合適的人設，再量身定製音樂。

他給林憶蓮寫了《不必在乎我是誰》《鏗鏘玫瑰》，凸顯她的不羈和堅強，幫助她走上事業巔峰。

給莫文蔚寫了《陰天》《十二樓》，極其符合莫文蔚的嗓音和氣質，冰冷、陰鬱卻清醒。

根據辛曉琪和金智娟的情感經歷，寫了《領悟》和《漂洋過海來看你》，讓她們在錄音棚里哭個不停。

給剛出道的梁靜茹寫了《一夜長大》，唱未經風雨的女孩經歷失戀後被迫的成長。

老李也清楚自己寫的每首歌是為了打動哪些人，於是我們果然「上鉤」。

《我是一隻小小鳥》是台北大橋下面的苦力給了他啟發，可真正要感動的是那些剛剛富裕起來，能夠買一輛車子的中產階級。

創作《夢醒時分》時，台灣已經經濟騰飛，有了大量獨立的都市女性。她們不願在愛情里太被動，她們需要一個寄託，於是就有了「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歌星向歌迷答謝的歌不少，能打動人的也比比皆是，可那首《給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卻讓人眼前一亮。歌手和歌迷知心也交心，結成了一種命運共同體的關係。

每個寫歌的人都有熟悉的創作思路和理念，李宗盛擅長的是先寫歌詞再寫旋律。用戲曲辭彙來說是「依字行腔」。讓旋律契合歌詞的音韻，甚至乾脆唱著唱著就說了起來。

在滾石，大哥是奶茶劉若英的恩師。他總是告訴奶茶，唱歌是說話的延伸。每一次唱歌前他都會讓奶茶念一遍歌詞，念一遍就會知道怎麼說怎麼想這件事，心裡就會對歌詞有感覺。

後來我們愛上了這獨特的唱腔，幾分深情，幾分用力，幾分隨意。「沒有刻意隱藏，也無意讓你感傷」，一切都是剛剛好。

老李說，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

他又問，愛情究竟是精神鴉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這是老李的歌，也是老李本人——他好像看得特別透，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或者有些時候，乾脆選擇裝傻：

你說你喜歡我的歌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好事

嘿嘿嘿

你說你喜歡我的詞

總是道出你心中不欲人知的事

嘿嘿嘿 我不知 我不知

凡人歌

2015江蘇衛視新年演唱會

李宗盛

00:00/03:46

李宗盛不掩飾對過往愛人的留戀。但談起過往的感情經歷，他又說，身邊的女人還不如手裡的吉他，懂他懂得多。

我無權猜測和評價李宗盛的感情生活，只記得幾年前他接受採訪的片段：主持人王偉忠問他一生究竟愛過多少女人，此時的老李收斂起插科打諢的笑容，頓了頓說，一個。

如今的老李喜歡做飯，給女兒們做便當，也給半夜肚餓的自己做滷肉飯，配紅酒。這兩年他開始認真做吉他，他說，屬於他的時代終究會過去，但一把好的吉他卻可以流傳百年。他開始服老，頭髮不染鬍子不刮，笑起來像小區門口下象棋的大叔。

這個大叔六十了，他也許活得不那麼精明，但是認真且誠懇。就像你我一樣，是個普通人。凡人的小傷小痛，小心動小糾結，小努力小感悟，成為他筆下緩緩流出的詩與歌。

《你像個孩子》是小李的第一首自傳體作品，歌里他對自己說：

寫歌容易，寫你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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