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真的有「好心辦壞事」？

前言

關於社會事務，人們觀點不同、有爭論是正常的。但作者發現一個現象，很多人經常把對事情的討論，轉化為對好人壞人的討論。

比如在討論轉基因的問題時，就遇到了這樣的困境。有一些朋友很困惑：「既然崔永元是「好人」，他為什麼要抵制轉基因呢？」還有更神奇的，前些天遇到一位大姐，質問作者膽大枉為、竟然敢支持轉基因？然後到其它歷史文章處挑毛病，說文章很多地方都沒有註明出處，涉嫌抄襲，吧啦吧啦，然後還搞了個非原創投訴。當然，微信並沒有搭理她。

近日正好看到一個新聞：

6月27日，一名老者在浦東機場登機過程中向飛機發動機投擲硬幣，導致原定於12：40起飛的航班延誤，150人滯留。陪同老人的家屬，明知其行為卻沒有制止，也沒有告知機務人員。直到有其他登機旅客舉報「有人向發動機拋撒硬幣」，航空公司對飛機發動機進行了全面檢查，至16：53排除了隱患。飛機晚上近六小時後，在18點18分終於起飛。

老人告訴警方投幣為祈求飛行平安，上海機場警方認為：該乘客年已八旬且未造成嚴重危害，決定不予處理。警方的理由有二：一是無主觀故意，二是年齡大。

機務人員在發動機附近共發現9枚硬幣，其中1枚在發動機內。老人是在走到客梯車中部時向發動機扔出了硬幣。

據該老人家附近的鄰居反映，老人平日信佛。

綜合以上信息，作者歸納了

幾個問題

問題一：老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回答：老人平日信佛，估計連螞蟻都不敢睬。老人投硬幣是為了保飛行平安。如果按照平常生活來判斷，這位老人算一個好人。

問題二：老人的行為可能導致什麼後果？

回答：老人連續扔了十個幣，直到有一個落到發動機內。如果航空公司沒有及時排除異物，很可能會導致發動機故障，甚至爆炸或失控墜落。這明顯是一種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

假設其它旅客沒有看到，或是看到後未能及時舉報，那可能是一次嚴重的安全事故。

問題三：老人的行為，該如何判定責任？

回答：個人認為警方的免責處理結論存疑。

第一、是否主觀故意，個人動機如何，不能改變事件的性質。

第二、年齡大小作為免責依據，這個應當有明確的法律標準。

假設我們換一個人物角色，假定一個80歲的ISIS分子做了同樣的事情，警方會怎麼處理？

對此行為如何在法律上定性，這個交給法律專業人士剖析。但根據公平原則，責任人對航空公司與其它乘客的損失進行民事賠償，這是最起碼的要求。

下面的視頻，說明在一個講規則的社會裡，個人如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問題四：老人同行者是否該承擔法律責任？

回答：如果老人行為能力不足，那同行者負有監管責任。沒有及時報告投幣行為，同行者應當負主要責任。

如果老人行為能力完全，那同行者沒有及時報告投幣行為，應當承擔次要責任。

日常生活

一個老人的慈善之舉，險些造成整個飛機乘客或更多人的滅頂之災。所謂的無心之過，或好心辦壞事，生活中屢見不鮮。比如：

西班牙老婦修複名畫

西班牙博爾哈鎮一幅由19世紀畫家馬丁內斯（Elias Garcia Martinez）創作的"戴荊冠耶穌"教堂壁畫，因年久失修顏料剝落，住在教堂附近的一位80多歲老年婦女見了不忍心，索性自己拿來顏料修補，結果令耶穌面目全非、慘不忍睹，釀成一場藝術品復修的噩夢。

老婦做好事，讓名貴藝術品毀於一旦。

動物放生

這是很多人喜歡做的事情，認為救生積德，會有好報。

蘇州有位企業主每年都要化一筆錢在太湖放生幾千尾魚。魚苗大都會被凍死，因為水溫不同。

有人曾在長三角某風景區放生幾千條蛇，一時造成混亂。

有人試圖在雲南撫仙湖放生大量巴西龜，被執法人員阻止。胡亂放生非土著水生生物，可能會導致生態嚴重失衡，動植物滅絕。

放生僅僅是野生動物復健的最後一個環節。在放生之前的標準化程序包含動物收治、穩定狀況、初步檢查、初步治療、康復、放歸前評估，最後放歸野外也對地點有很多要求。

這些好心人名義上是放生，實質上是在殺生。

在小區餵食野貓

一些動物愛好者，看到小區里流氓的野貓可憐，就會主動餵食，時間一長，流浪貓就會定居繁衍。大量的流浪貓和野貓活動在人們的生活聚居區，就會和居民的日常生活產生衝突，不僅有吵鬧叫聲影響，還因其攜帶跳蚤、狂犬病毒、寄生蟲等，可能危及居民，特別是老人與兒童的生命健康安全。

當去批評的時候，愛貓者的理由是：「你還是不是人，有沒有愛心？」

質疑者說：「先談愛人，再談愛貓」

愛貓者答：「有的人沒有良心就不是人，不如動物」

這些人以關愛小動物之名，行自私之實。從心理學來看，他們只不過是化較小的代價，從動物身上獲得一些安全感、優越感和操控感吧。

經濟領域

生活中「好心辦壞事」的情況，比較容易理解。但在經濟領域，問題就複雜一些了

----為保護低收入者之名，規定最低工資。"最低工資法"傷害的正好是窮人，他們的工作機會變少，只好失業。

----以打擊高利貸之名，強制規定低利率。受益者是那些便於獲得低息貸款的大型企業，結果中小企業借不到錢，只好找高利貸。無論借貸者、還是儲蓄者深受其害。

----以保護本國產業為名，維持高關稅，阻止外國產品進入。結果不被保護的手機、家電，國內企業欣欣向榮。被保護的汽車行業，國企與外企合夥獲得高額利潤，而取得實質技術進步的都是民營企業。

----50年前，世界各國為增加水和電力供應來促進經濟發展，截斷很多河流建立起大壩。但時至今日，人們的價值觀發生了變化，認為大壩對生態環境和物種多樣性造成的危害，遠遠超過了所謂的經濟收益，所以開始逐步拆除大壩。截至2015年，僅美國就拆除了超過1300座大壩。

歷史問題

最複雜就是看歷史了，用五年、五十年、還是一百年的眼光，就可能得到完全不同的結論。簡單舉幾個例子：

在20世紀30年代的德國人看來，希特勒是拯救德意志民族的英雄。過十年後，希特勒卻成為毀滅德國和歐洲的罪魁禍首。

一戰後，法國是戰勝國。為一戰的勝利和凡爾賽和約的簽訂作出重要貢獻的法國總理喬治·克里孟梭，為了保證法國的優勢，讓死對頭德國永遠無法翻身，堅決要求徹底削弱德國，最後達成了1320億金馬克的巨額賠償協議。戰後的巨額賠款徹底壓垮了德國經濟，這是野心家希特勒上台的重要因素。反觀美國，在二戰後，實施了振興歐洲的馬歇爾計劃，使得原來滿目瘡痍的歐洲迅速地發展起來，使歐洲的和平維持至今。

註：關於上面的一戰賠款。歷經91年，至2010年10月德國才付清最後一筆一戰賠款，為一戰最母畫上了句號。

革命先行者孫中山為了推翻滿清統治，提出了「驅逐躂擄，恢復中華」的民族主義方針。但因為歷史法統的延續性被民族主義革命徹底破壞，雖然推翻了滿清的統治，卻成為後面外蒙、「滿洲」籍此獨立的理由。

小結

如果好人就代表正確，那倒是簡單了。人類以後選舉總統、部長，只要按照道德水平投票就行了，中國人在二千年前已經做了一個巨大的社會實驗，把道德水準極高的王莽推上了最高權力的寶座。可惜，實踐效果不太好。

道德本來是個體的屬性，如何能用來作為社會行為的規則？越提倡道德，偽德越盛行。判斷人們在社會中的行為，不是看他的動機，而是看具體的事情。通常來說，從利益博弈的角度進行多維分析，容易得到相對靠譜的結論。

中國長期以來都是農業社會，以家庭和血緣為單位為利益共同體，這是生存的需要。近數十年來工業化轉型的過程，實質上是利益共同體範圍擴大的過程。在這個現代化的過程中，最困難的就是人的現代化。如何從泛道德化的好人壞人思維，轉向工業化的系統思維邏輯思維，最後形成合作共贏的市場思維，這是個長期的過程。

其實也就八個字：實事求是，就事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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