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就算生活是一攤爛泥 我們就活該深陷泥沼？

國產都市劇向來有一種神奇的本領，不管什麼故事扔進去，都能煉出一部以「撕」為主題的寶典。彷彿那些家暴爭產認親戚的調解節目和深夜情感夜話都不夠令人滿足，「大奶當眾扒小三衣服」、「老太太薅駱駝毛」之類社會新聞都還不夠噁心，只有將它們拍成電視機，用華麗的卡司再把撒潑打滾的女人、窩囊的男人、愛貪小便宜的丈母娘和婆婆添油加醋地演一遍才能安心上路。

《我的前半生》就是這麼個案例。

儘管電視劇和小說可以作為兩個作品分開來看，電視劇自有自己的創作和改編權，但是終究掛了個亦舒小說的名頭，便令人不得不兩相對照。遭遇老公出軌而痛定思痛，重新開始新生活遭遇新愛情的子君，一邊是講究做人就是要姿態好看，就算生活崩塌也不能出洋相的優雅主婦，一邊是查男人、打小三、向四周噴射毒汁的怨婦潑婦，高下立判。即便亦舒小說中的人物形象不容易呈現，但是我們的都市劇堅守「婆媽劇」這一陣線也著實令人無可奈何，女人的形象是多姿多彩的，但是在都市劇中偏愛的卻唯有一種：兇悍潑賴，儘管小三被演繹得一肚子壞水，偽善又心機，但是面對這樣醜態百出的子君，竟然讓人同情起她的老公，得妻如此，早離早了吧。

製造衝突的方式有千百種，很顯然我們的都市劇只選擇了最低級的一種——用社會新聞的套路，讓大奶與小三互撕才可以推進劇情，甚至連《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這樣的打著權謀牌，主打男性觀眾路線的電視劇也染上了這樣的毛病。面對曹丕御賜的小妾，之前還能果斷地替司馬懿殺掉卧底探子，從容隨夫出使東吳的張春華夫人，一秒形象崩壞，糾結於「你和她洗澡睡覺啦」這種問題不可自拔，變成了個尖酸刻薄，對老公進行言語冷暴力和身體家暴的女人，尤其是放到歷史環境下觀察，這樣的行為不但令人頗倒胃口而且極度作死。但是對於這樣的橋段，有人解釋為女性觀眾愛看，有人解釋為女權，簡直滑稽，權謀戲就該與女性絕緣？女人就只該看宅斗？打小三的醜態更不可能跟女權扯上半毛錢關係，儘管人人都希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但是真正獨立的女性是不會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拴在男人身上的。為了爭奪丈夫的控制權而把一切都搭上的行為，恐怕不是女權，而是開倒車。

再反觀《我的前半生》，子君的人生，前一半是當一個傻白甜不事生產的主婦靠丈夫養，後一半總算覺醒了開始獨立，在職場搏殺，卻還是靠了喜歡自己的男人當後台，不但包管介紹工作，而且在老闆疑惑：「你到底是不是客戶家的親戚」的時候，一旦遭遇職場危機的時候後台還毫不避嫌地出來「堵搶眼」，儘管看起來從低谷逆襲，成為人生贏家，讓觀眾小爽了一把，但是你發現了嗎？這位女士的人生里根本沒有真正有靠過自己啊！她的家庭和職場生活都是靠男人以愛為名的施捨和支援呀！所以這樣的故事對於女性來說，能叫勵志？！

倒是子君的閨蜜唐晶，是個獨立聰明有能力的職場精英，卻落寞收場，相處十年的男友在為子君擋了生活的一切刁難之後，神乎其技地愛上了子君。所以這個故事似乎在告知：你瞧，處處靠男人求解救的弱女子才有好結果，當孤高傲世的女強人就只能注孤生啦。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闊太太，穿著品位低到塵埃的家庭主婦、以和小三作鬥爭為己任的「大奶」，用柔弱的外表靠男人上位的女人，真實嗎？真實。你看到劇中的子君，很可能馬上想出身邊的一個個案例。這也是不少劇粉強調此劇好看的原因：「現實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啊，只有那些文藝小資才可以風輕雲淡。」更有甚者言道：「電視劇不就是圖個樂嘛，帶腦子幹嘛。」

所以，我們至今也沒有《傲骨賢妻》也不會有《晝顏》。那些劇中的女人不管面臨怎樣的生活困境，總能保持乾淨優雅。歸根到底，她們的內心是獨立的，是為自己而活的，她們沒有在庸俗的家庭生活和困頓的人生當中封閉自己的大腦，停止思考，沒有把自己活成一枚可有可無的影子，身為主婦的她們看似依靠男人，實則柔韌堅強能夠活出自己的人生。這樣的女人在現實生活中有嗎？並不少，雖然大約可以肯定的有「子君」那一款多，她們是悍婦潑婦的對立面——正能量卻虛偽的聖母嗎？不是的，她們甚至可以說有很多毛病。但是這樣的女性形象引發的卻是觀眾的思考，而不只是為了博得觀眾虛弱的無腦一笑。

現實生活總有那麼多雞毛蒜皮吵架拉扯，現實中總有那麼多孤獨的強者和備受呵護的白蓮花，但是如果生活是一攤泥淖，我們就活該掙扎在爛泥里不得解脫？如果電視劇還是一種藝術形式的話，它存在的目的就只是為了逗觀眾大人們一樂而已嗎？製造一個又一個「生活的鏡像」，把那些令人作嘔的污泥濁水投餵給觀眾，尤其是用這種包裹著蜜糖的落後價值觀來洗女觀眾的腦，的確方便省事，真正該做的卻是扭轉這種不良的情趣。

哪怕一部分觀眾以審丑為樂，藝術工作者終究還是要有些節操的，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渴望審美的眼睛，在等待。

文| 唐吉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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