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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故事:浪子阿飛的另類情緣

出了局子的阿飛並沒閑著,整天跟著一幫狐朋狗友在縣城「折騰」,王文謙氣憤不過,想找准機會好好訓斥一番,可他哪裡尋的到人影?只好將一肚子的火氣暫時壓住,那天剛好逢集,王文謙推著自行車轉悠,突然發現兒子嘴裡叼著一支香煙,手裡握著一瓶啤酒,悠然的在一張躺椅上晃著,走進一看,原來這是一家錄像廳,門首上掛著「超清晰」的匾額,身旁放著一副木頭做的招牌,上面寫著:暑期特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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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謙沒有客氣,仗著自己懂點文化,就想文縐縐的教訓一番,索性走過去朝躺椅踢了一腳罵道:抽煙喝酒打架誆騙進局子五惡不赦。

阿飛醞釀了一下應道:除強扶弱尊老愛幼上大學四方太平。

王文謙翻了幾個白眼,塞了一肚皮的氣,覺得無言以對,只好轉身騎著自行車跑了。

原來啊,阿飛知道自己在縣城的「名氣」大,趁著暑假這個當口,就承包了一家錄像廳,這樣做的目的很明顯,是想吸引廣大不良強少年聚會,你們反正是要娛樂的,索性到我這邊來,咱全部當做小弟對待,有了麻煩事,都可以借用他的招牌唬一唬人。

至於這些小弟真攤上事情,他才懶得管顧,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在那個年代,如果有人考上了大學,街坊鄰里都會跟著歡喜一場,比如一起到門前放放震天雷,湊份子到縣電視台文字恭賀,或者送幾個雞蛋…………..

外人都如此興奮,自家人就更癲狂了,父母整天樂的渾身輕飄,到處忙著張羅著,家底厚實的,會毫不猶豫的殺豬宰羊狂擺流水席;一般點的人家,也會到縣城的飯莊圖個排場;就是最差的,也會到鎮里開上三五桌。

王文謙自然也不例外,笑嘻嘻的將眾人打發完畢,這開學的日子也到了,他將箱子底掃了個仔細,湊夠了學費跟生活費,趁著傍晚時分,將兩個兒子叫到跟前,開始跟阿飛交代著:「只要上了大學,就算個正式的文化人,這要擱在古時候,起碼算個秀才。可在老子的心裡,一直當你是個土匪,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吧,起碼別再惹是生非。

「宋江不也是土匪么,可人家還被寫進了書里。」阿飛淡淡地回應道。

父子兩個置了會氣,啰嗦了好大一會,阿飛娘拿出了一個紅褲衩,鄭重的交到他的手上說道:錢都在裡面縫著呢,你貼身穿好,再沒比這更保險的地方啦,到了省城你再撕開給學校上交……..

阿飛是何等人物?他沒有接腔,一把接過褲衩將褲襠撕裂,將錢還給二老說道:既然是土匪,就要自己籌備糧草,你們省省吧。

很明顯,王文謙講的都是些常理,常理只適用於常人,常人做事的時候,會顧忌到方方面面,完全不能由著性子來,而阿飛是浪人,他只會遵循本心,認準了就會做,至於親朋好友怎麼看,都懶得理會了。

我們話分兩頭來表述,到了大三的時候,阿飛的大伯家發生了件奇事,這老頭沒啥愛好,平時幹完了莊稼活,喜歡喝兩口小酒解乏,這喝來喝去的,直接將胃口喝的奇大,每晚臨睡之前,大伯都會獨自灌上三五兩,用他的話說是保持狀態。如果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是斷斷不會錯過,一來圖個熱鬧,二來可以藉機揚名四海。大伯劃的一手好拳,經常是以一敵三來闖關,要想將他喝的醉倒趴下,除非李白跟武松從棺材裡面爬出來聯手。

那年村裡有人娶老婆,新娘子的父親穿的整整齊齊,跟著送親隊伍一起過來做客,恰巧跟大伯同坐一桌,換了一般人,自己女兒出嫁,都會象徵性的喝上兩杯了事,可那人也是位「黃湯」高手,他看不慣大伯盛氣凌人的酒風,索性也顧不得新親身份,當即跟大伯廝殺起來,兩人捲起袖子手指亂飛,宛如暑天暴雨來臨前蒼空中的閃電,他們嘴裡喊得高亢有力,就像正月十五鬧紅火時的震天響雷,直到宴席結束,兩人依舊殺的難分難解,主人家只好點燈上蠟,為兩人開闢了第二戰場,觀戰的人群更是欣喜若狂,紛紛攛掇著他們不要結束。

一直喝到子時光景,外面已是月兒高懸,百鳥入巢,旁邊的酒瓶擺了一堆,也沒將哪個喝到桌子底下,這時王文謙站了出來打圓場:時候不早了,今天是新婚,你們都是當今的頂尖高手,恐怕戰到天亮,也是難分個勝負出來,這樣吵吵鬧鬧的,多少有點不雅,要不咱們改天再戰?

兩人當時都已有八九分醉了,均在心裡想著一戰成名,可到了這個份上,再灌下去只會兩敗俱,所以就順勢借坡下驢,雙雙站起身來恭維了一番各自返回。

大伯回去之後胃裡翻江倒海,直接將家裡吐成一塊沼澤地,大娘用鐵鍬鏟了些干土過來墊在上面,等到完全滲透之後,拿起笤帚掃了個乾淨。

一夜無話,直到第二日下午,大伯才睜開了雙眼,覺得哪裡有點不對,抿了下嘴唇才恍然大悟,他一咕嚕爬起來問道:老婆子,我嘴裡的假牙呢?

「不是睡覺前泡在茶缸裡面嗎?」大娘淡淡地回應道。

「昨晚我是大醉而歸,根本就沒摘掉。」

「是不是吞到胃裡了?」

「不可能,那東西硬邦邦的,根本咽不下去。」

「哈呀,昨晚你吐了大半桶的髒水,估計是順口吐掉了,晚上燈光昏暗,我也沒看清楚,應該是被打掃出去了。」

大伯翻身起來就要到垃圾桶里尋找,大娘一把按住說道:沒用的,我尋思著吐出的酒味大,就直接拋到外面去了。

「那也容易,找根棍子出來,我去村口的垃圾堆里刨著看看。」

大娘面帶難色的答道:「深更半夜的,垃圾堆離得較遠,我直接倒入門口的枯井裡了。」

「去找一架雲梯,再拿個手電筒,我下去搜尋一番,撈出來用鞋刷狠勁洗洗,還可以接著再用嘛。」大伯平時節省慣了,覺得扔掉了怪可惜,就說出了解決之道。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在幾十年前,村民們吃水完全靠井,它的構造很是奇特,最底端是三四米高,直徑為十來米的圓柱體,往上也是一個圓柱體,不過要比下端小的多,直徑僅有一兩米,長度為七八米,整個輪廓就像一個觀音菩薩手裡拿著的花瓶。這井怎麼用呢?先用水泵將泉水抽到井裡,村民們再拿軲轆將水從裡面絞上,然後挑回自家的水缸里,隨著自來水的普及,這些井就成了廢棄之物,裡面早已乾枯,為了防止人畜跌入,就拿一塊石板遮蓋住。

大娘聽了大伯的建議,覺得是個好辦法,老兩口將井口的石頭掰開,找了一根粗繩,一端纏在梯子頂,先將雲梯安安穩穩的塞了下去,等到梯子見了底,才將另一端繞在旁邊的大樹上,大伯麻利的順著繩子往下溜去,沒有幾下子功夫,裡面沒了聲響,大娘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頓時覺得問題大了,趕緊找來大兒子,也就是阿飛的堂哥幫忙,大兒子以為大伯前一晚上醉的厲害,這會子身體發軟暈倒了,就不假思索的順著舊路尋去,很可惜,老大又是無聲無息的沉默了。

大娘慌忙叫來村民,其中一個文化頗深,認為這是裡面缺少氧氣所致,就拿籃子來回上下折騰了多次,又拿一條小狗先試探了一番,隨後才下去將人救出,可是這對父子早已沒了呼吸。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唯有通知在外的親人回來奔喪,王文謙來到了萬事通家,準備給阿飛的宿舍打個電話,可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號碼,兒子除了每年寒假回來轉一圈,平時根本懶得寫個隻字片語。

情急之下,王文謙拖了個本家兄弟去趟省城,臨走之時再三交代,務必將兒子儘快拉回,到了第二天傍晚,這人滿面風霜的獨自返回,他來到大伯家裡,望見屋裡屋外全是人群,覺得說話多有不便,隨即朝王文謙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門口的暗黑處,瞅著四下無人,王文謙急著問道:人呢?

「咱還是回去說吧。」

「你也不用遮遮掩掩,這麼些年了,我什麼打擊沒有經歷過?難不成又進去了?」

「那倒不至於,三五句話也擺不開,可是尋的我頭腦發昏。」

兩人說著打開了大門,將電燈拉的通亮,那人拿起水瓢,從水龍頭放了個滿圓,揚起脖子一吞而下,王文謙急著催促道:屎不挑不臭,話不說不明,咱家娃娃是什麼貨色,當爹的最清楚不過了,你原原本本的直說吧。

就在這時,阿飛娘跟弟弟阿翔也跟了進來,望著三人穿著的白色孝衣,這人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本來呢,我還想著學校那麼大,我從哪裡尋去?就直接問了看門的小夥子,誰知人家早曉得阿飛的大名,聽了我的言語,指了條路去宿舍,我推門進去,屋裡有三四個人在打牌,就試探著問了幾句,剛開始那幫人嘴巴很緊,死活不說阿飛在哪裡,我就挨個散發了香煙,又將實情倒出,有個小夥子指著一個鋪位說,這就是他的住處,我一看,上面空空如也,上面堆積著好大一層灰塵,牆上還貼著「一人立志萬夫莫奪」八個大字。

「揀要緊的說」。王文謙催促道。

來人往下講道:阿飛在學校獲得了一堆警告,嚴重警告,大過之類的頭銜,如今已是十月,他放完暑假就再沒入校,班主任死活尋不見蹤影,就上報到了學校,準備給予開除學籍的處分…..

王文謙越聽越覺得氣悶,想著哥哥一家橫死了兩口人,自己兒子又不成器,隨即癱在了一遍,阿飛娘拉著老二的手,一邊哀嚎一邊數落:都是從一個肚子里鑽出來的孩子,怎麼完全兩個樣子?一個憨厚的如同武大,一個頑劣的就像武松,就不應該給他取名叫阿飛,如今真的是飛跑了。

老二阿翔也在旁邊抹了一把淚水,趕緊站了端正安慰父母道:我保證不向哥哥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也為二老爭口氣。

等到將人埋葬完畢,王文謙親自去了一趟省城,阿飛的班主任倒是很明事理,只要能將人找回,一切都好商量,可要一直玩失蹤,他也只能向上如實彙報,王文謙回來之後,挨個找到兒子的一幫江湖朋友,聲淚俱下的讓他們不要隱瞞實情,這幫人雖說大多粗鄙,可也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各個賭咒發誓絕無半句假話,人,確實是沒了蹤跡。

王文謙實在想不出對策,就到派出所報了案,可阿飛又沒作姦犯科,作為一名成年人只是失蹤了,又不能下通緝令尋找。

又是一年過去了,村民們得知了事情的底細,流言紛紛傳播開來,「阿飛自小好鬥,估計是加入了黑社會。」

「興許已經喪命天涯了。」

那天在黃河邊上,有個跟王文謙關係好的村民,帶著同情的口氣獻策:你這當老子的,好歹五湖四海的搜尋一番啊?

王文謙隨手撿起一顆石子,奮力的扔進河裡說道:「找?中國那麼大,他這一跑,就如同金針墜海,就那樣了。生的不成人,只能做鬼去,我也落個清凈。」

四五個年頭過去了,就在村民們都將之淡忘之時,阿飛卻風風光光的回來了,準確的說,是三個人一起回來,只見一輛豪車在村口停下,他優雅的將門打開,隨聲問候了閑聊的長輩們,眾人驚得站起身來,他的頭髮梳理的光光,衣衫打理的簇簇,一看上去就是高級貨,身後跟隨著一位高挑的光鮮女人,先不說長得如何俊美,光看那臉蛋上的皮膚,白的就像剛磨出來的新鮮麵粉,絲毫沒有半點雜質摻到其中,這麼說吧,若是跟村裡的頭號美人銀花站在一起,恐怕銀花都不好意思自稱為女人。

阿飛跟司機交代道:家裡的大門比較窄,你將車停到足球場吧。

王文謙兩口子剛剛下地歸來,扛著鋤頭正在門口歇息,卻見一對幹部模樣的人物朝自己走來,等到阿飛叫了一聲爹,他才想起有個失蹤已久的兒子,這時哪裡還有半點怨氣?只是獃獃的望了半響,才噙著兩框淚水讓進屋內。

這事直接轟動了整個鄉里,原來大三那年,阿飛看到ANLI公司重振旗鼓,到處進行招兵買馬,直接將心一橫,拋棄了學業加入其中,憑藉著那股子忽悠勁頭,經過這幾年的折騰,竟然也弄到了個什麼冠的級別,此時已是身家幾百萬。

村民們也都改變了先前的看法,認為人家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材料,當初棄文從商是明智之舉,當然了,這時的阿飛已跟過去完全不同,一言一行似乎都是不容置疑的真理,那年春節在家,就ANLI的運行法則,濫情跟他辯論的臉紅脖子粗,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所從事的是一份偉大的事業,濫情卻將之說的一文不值,最後幾名圍觀的旁人紛紛發表意見,總之就是一句話-----結果勝於雄辯,阿飛的一句頂濫情的一萬句。濫情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當了一回丑角。同時心裡也清楚,這個當年替自己出頭的「好哥哥」,早已成了完全的兩種人,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密切的交集了。

他就這樣風光了好些年頭,至於手上的錢能有多少,也成了村民們飯後的談資,當然啦,他的女友也是換了又換,然而大家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認為都是應該的。

可是月圓則缺,水滿會溢,隨著ANLI公司的衰落,阿飛決定尋找新的契機,他將眼光放到了煤礦上面,直接將老底全部拋進,又舉了大量的高利貸填入其中,用他的話說就是「資源是有限的,而紙鈔是無窮的」,可是個人的力量在市場面前是多麼的微乎其微,這麼說吧,僅僅三四年的功夫,煤價直接縮水了百分之八十,每開採一噸就會賠上好幾百塊,可不挖的話,又沒法繼續運轉,只好一直強撐著等待回暖,村民們想著阿飛本事大,都鼓著膽子放債給他,可最終還是沒有撐過去,煤礦也被諸位大債主瓜分了。

此時的阿飛早已不甘平凡,靠著兩片浸了蜜水的薄嘴唇,不知道從哪裡又找了個女友,女友直接甩給他兩百萬去運營,阿飛做起了高利貸生意,將其中的大部分放給了一個養豬場,利息高的離譜,達到了驚人的一毛錢月息。可養豬在前幾年也是個大坑,那人從表面上看去,豬場里有好幾千頭存欄,但已經反覆抵押了多次,早已赤字成了百分之好幾百。

一次十來天的外出,回來的時候,阿飛看見豬場已經空空如也,原來這些可憐的肥豬,早已被其他債主分了個精光,阿飛動用江湖的力量,在河南一家小旅館內,找到了養豬人一家四口,聽他自己的描述,兩口子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共同縮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單間內,每天靠著饅頭加鹹菜度日。

可是放高利貸的,哪有心善之人?阿飛將心一狠,讓手下將這一家子帶到黃河邊上,嘴裡惡狠狠的說道:不管用什麼辦法,儘快將錢換上,否則就是水鬼的伺候。

那名男子倒是非常平靜,他不但沒有苦苦哀求,而且鼓勵阿飛:最好將我全家一起沉入,這樣就能徹底解脫掉。

阿飛嘆了口氣,驅車又將人拉回小旅館,從此開始了他的二次失蹤生涯。

就在前幾個月,濫情接到了一個電話:我是阿飛,目前在邊境躲難,咱們自小一起長大……

隨後他又扯了一通不相干的事情,濫情豈能不知他的用意?直接打斷問道:是借錢的吧?

「不需要多少,方便的話給兩千,當然了,一千我也不介意,等我東山再起……」

「如何給?」

「就是這個微信,你加了轉過來就是。」

濫情苦笑了一聲,隨即默默的轉了賬,就當償還二十年前的那個人情債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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