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戀市場」：人是一條待價而沽的鹹魚

Hey大家好！轉眼蔣稻禮已經創刊一年咯！

為了掩飾一下近期的稿荒（劃掉）為了回顧過去展望未來，

蔣稻禮君決定把過去一年自己每個版塊最喜歡的文章重發一遍！

而作為「蔣稻禮」，第一篇當然是講邏輯咯！

下面請欣賞年度最愛講邏輯：《婚戀市場 | 人是一條待價而沽的鹹魚》

【我不需要另一個人來完整我的生命，

我想要的是兩個完整的生命，

一起走過這有趣的一生。】

「婚戀市場」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詞，雖然人口販賣是被禁止的，但這個辭彙的存在，意味著「丈夫」和「妻子」的身份，是可以買賣的。每個人都被供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需求。某種需求會非常普遍（比如「有車有房」和「大長腿」），於是市場上會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某種供給幾乎沒人有興趣（比如「不足170cm」和「歪瓜裂棗」），於是又會有供大於求的情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格，也在觀望著別人的價格。看著手中的貨幣，也猜測著對方有多少錢。當雙方的供需和價格互相滿足的時候，交易成功，雙方各自領回自己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也有人買錯了，於是吵鬧著要退貨，或者和賣家協商一下，互相退貨，各自尋找下一個合適的買家與賣家。

某搜索平台以「婚戀市場」為關鍵詞搜索的新聞結果

曾經在微博上看到過一個段子：「女人的最佳年齡是22到26歲，可男生的最佳時間卻只有十八歲，那時候，你會打籃球有人喜歡你，會彈吉他有人喜歡你，成績好有人喜歡你，個高有人喜歡你，可是過了那個年齡，只要你沒錢，就沒人喜歡你。」這當然是不正確的——它不僅設置了一個莫須有的「最佳年齡」，還假定了所有姑娘都愛錢，顯然是貶低女性。但這卻真實折射了從「自由戀愛」到「婚戀市場」的差別。自由戀愛的時候，人是無法換算為「價格」的。每個人在愛人面前都是無價的——會打籃球是無價的，會彈吉他是無價的，成績好是無價的。這些特質不能夠互相折算、互相替換，正如三倍正無窮大和正無窮大是無法比較的。如果我喜歡的是會打籃球的A，那B就算吉他彈再好、成績再好、個子再高，也無法換算成為三倍會打籃球的價值，我也不會因此就考慮拋棄A而選擇B。但婚戀市場不一樣，一切都可以根據價值換算為「價格」，「有車」價值X，「有房」價值Y，「有戶口」價值Z，於是一個人如果有車有房沒戶口，他的價值也即價格就是X+Y；如果有兩套房有車還有戶口，那麼價格就是2X+Y+Z。如果A價值X而B價值2X，那B就是比A值錢，於是我會拋棄A而選擇B。一切都根據價值，明碼標價。而我自己的價值，也就是我手頭有的貨幣。如果我價值一百個「婚戀市場」的單位貨幣，對方也價值一百個單位，那我們的交易就可能成功。每個人都像被擺在冷櫃里的肉，任由他人揀選，甚至期待著某個瞎了眼的顧客給出意外的高價。所不同的，只是我們也可以揀選顧客罷了。

在「婚戀市場」上，我們都是待價而沽的鹹魚。

像這樣，明碼標價的鹹魚。

而「自由戀愛」與「婚戀市場」最顯著的分界線，大概就是工作（這條線有提早的趨勢，如童年的消逝一般）。一進入工作，各方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過來——家人會覺得，既然已經立業了，就是時候成家了；初入職場，薪水可能剛夠糊口，面臨生活的壓力，心理上與物質上，都希望找個人來分擔。外在的關心演化為「介紹對象」時，當然不能無所挑選是誰都行，於是問「什麼要求」，就如同網購設置「篩選條件」一般，極為自然。而且這個「條件」最好是明確的、外在的、可判斷的。對媒人而言，「身高180」無疑是比「性格好」更好操作的要求，因為好判斷。而「我喜歡的」這一類條件，已經被認為是搪塞相親的經典。從自己的角度來說，那個能與自己分擔心理與物質上壓力的人，如果他或她的家境好一點、學歷高一點，當然分擔能力也會更強。於是，兩方原因導出了一個共同的結果，就是人的標籤化——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被簡化為「有錢」、「有戶口」、「學歷高」、「長得好看」這樣的標籤，進而被換算為價格。一場本應是人生中最美好、最神聖的冒險，最終化成了一個刺耳的問題：「作為妻子或丈夫的時候，你值多少錢？」

國內某著名婚戀網站的首頁，所有的人的信息，都被簡化成為「年齡」「學歷」「身高」三個標籤。

某著名相親網站的廣告醒目地提出，只需要四項標籤，就可以搜出你的「意中人」。

在我大一的時候，有一位老先生，給當時的我們上了一門宛如天書的《論語》課。某堂課上，先生講起「有待」與「無待」兩個概念。所謂「有待」，也即「有所待於物」，指對外物有所依賴。比如其大不知幾千里的鯤鵬，要依賴於六月之息，才能扶搖直上九萬里；逍遙御風而行如列子，沒有風也不行。而「無待」，也即「無所待於物」，指的是沒有什麼需要依賴的東西。離開所有的「物」，也能活得很好，是那些「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當然我們生活在物質的世界，不可能不對外在的「物」有所依賴——回家要坐飛機或者高鐵，出門要用現金或者刷卡，這是我們無能為力的。「有待」與「無待」，更應該從心理上來看。除生活的必須外，離開了某種東西，就抓耳撓腮，感覺活不下去，就是「有待」。自我在心理上能夠達到完滿，開心地接納到來，平靜地對待離開，也就是「無待」。

《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強悍如鯤鵬，也要等待「六月之息」，也就是六月的風，才能飛起。

誠如 「中庸不可能也」，「無待」這個境界恐怕是一個人永遠也無法達到的，但那並不妨礙人為之努力。在感情上尤其如此。感情不應該設置條條框框，列出一二三條要求。人一個人的生活本就可以過得很好，並不需要一個愛人，或在物質上，或在精神上，填滿他的缺口。所以相比於「契合」，我更喜歡「合拍」這個詞。「契合」的感覺如拼圖，總逃不出「找回丟失的肋骨」這種「有你我才完整」的套路。而「合拍」，則是兩個獨立的、完滿的人，共同去做共同感興趣的事。物質的東西，可以自己去掙；精神的東西，本來就屬於自己。一個靈魂希望遇見另一個有趣的靈魂，一切的標準就只是自己覺得的「有趣」而已，不帶任何物質的或精神的附加條件。有這樣一個人，生活會亮麗多彩；而沒有這個人，生活也並不會晦暗無光，更沒有必要去強求一個光源的存在。

而在「成人」社會的裹挾中，這種近乎原教旨的態度，究竟勝算幾何？

我不知道，但我們可以試試。

【後記：相比戀愛，婚姻有很多無奈。本文無意指摘因為各種壓力而選擇「婚戀市場」的人們。每個人的依戀類型不一樣，也都有自己的心酸與苦處，我相信每個選擇都是他們權衡下做出的最優解。我也不喜歡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我可能無法理解你的生活方式，但評判的前提不正是理解嗎？況且，人非草木，「婚戀市場」與「真愛」並不互相衝突。無論是「自由戀愛」還是「婚戀市場」，祝大家最後都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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