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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馬昂,是名海員,我給你講一個我的故事

28歲海員癌症去世前,在船上與父親的微信聊天記錄首次曝光。

關於我為什麼想成為海員,已經不重要了。

為了拿到海歷證明,要在船上實習半年,船上微薄到收入,單一的生活,繁重的工作,以及頻繁的胃疼,折磨著我,讓28歲、出自內陸農村的我始料不及。

2017年1月,我經過嚴格的體檢測試,與北京鑫裕盛船舶管理有限公司[1]簽訂勞務派遣協議,被派往船東大連海興航運公司的船舶(興禧海輪)上工作。

每一個男人內心都有一個「海賊」夢,假如我沒有頻繁的胃疼,也許對遼闊大海的愛會一直延續。

在船上幾個月之後,我開始間歇性胃疼,有時疼的死去活來,漸漸沒有心情體會身為一名海員的樂趣,也拖累到工作。

從6月初,船停靠美國港內碼頭,我和我的家人向鑫裕盛公司和船長申請下船就醫,他們認為我病情無大礙,吃點葯就能好轉,拒絕了我下船看病的請求。

美國東部時間6月19日

我們的船在美國東南部的城市巴吞魯日[2]停靠。

最近給爸爸的微信都圍繞我的胃疼。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說可能胃著涼了,讓爸爸不要跟媽媽講我胃疼的事。

我跟爸爸說,這條船掙不到錢還耽誤時間,必須儘快回國。下條船干OS[3]才能掙到錢,這條船上沒有OS,只有卡帶[4]。

我總想幫家裡掙錢,但我是卡帶,在船上工資很低。

爸爸鼓勵我堅持到整條航線結束,擔心我在船上呆的時間短,還不夠時間換水手證,下了船換不到,想再上船就沒機會了。

但是我胃已經很疼了,整個人的健康狀態很糟,我真的很需要檢查、調養。

可爸爸說的也對,雖然這艘船上掙不到錢,但是能拿到海歷證明,掙不掙錢不在今年。

船長認為我的胃疼並不嚴重,不讓我提前休假。我只好讓爸爸聯繫公司和船長,告訴他們我胃病,讓他們儘快安排我休假。

美國東部時間6月20日

我恐怕是得闌尾炎了,我跟爸爸說。如果是的話,放大洋上去哪兒看啊?

爸爸跟鑫裕盛公司的一位姓楊的、和姓鄒的,也在不斷交涉。姓鄒的說,讓我跟船長說一下,先就近檢查一下,確診是不是闌尾炎。

但我沒美簽,在美國沒有簽證看病很麻煩,要花很多錢,中國船東都很摳門,不會給我出這個錢,看看下個港口和航次方不方便。

爸爸說,楊勝剛在跟船長聯絡,船長說:不像是闌尾炎,疼的部位不在闌尾。

船上信號經常不好,我能聯繫的人沒幾個。在這段時間裡,我還要值夜班。

6月22日

我跟爸爸說,不能多呆一天……其實是我身體吃不消了……

如果跟完整條航線,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國。

爸爸說,鑫裕盛的杜主管說我每月的收入是200美元,合同是9個月。

6月24日

我的胃越來越不好了,在船上吃藥都不管用。

爸爸跟杜主管聯絡,杜主管說,讓我繼續跟船長申請休假,就說吃藥無效,必須回家看病。

杜主管說,只有船長申報批准了,才能回家看病。

爸爸還告訴我,把手搓熱,揉肚臍周圍。

我在哥國度過了人生的最後幾天。

出現在我人生最後幾天的人是爸爸、船長、謝老軌、華人伍醫生、杜主管,中國駐哥大使館的人則沒有出現。

與爸爸的微信聊天,從我踏上這條航線就一直沒斷。

我跟爸爸聊什麼時候可以換水手證,抱怨工資太低,讓他跟公司說我胃疼,讓他們批准我回家休養,但說病情時,都是有所保留。剛開始疼的時候其實已經很疼了,但我只跟他說,可能是胃著涼了。後來說,可能是闌尾炎。

北京時間7月6日 上午12點

哥斯大黎加時間7月5日 晚上10點

我白天在哥國的一家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我不是簡單的胃病,是肝部有問題,讓我明天去更大的醫院,做更全面的檢查。說我已經不能適應船上的工作,建議回國看病。

船長也給我打電話,說已經派人收拾了我的行李,不用我回船了。

我蹭別人的網,跟爸爸說了檢查的情況。然後趁疼的不厲害,睡覺。

北京時間7月6日 晚上11點半

哥斯大黎加時間7月6日上午9點半

我疼的一宿沒睡,連止疼葯也沒有了。

船東已經不給我買單了,船長一直在公司交涉。

我跟爸爸說,讓他儘快催鑫裕盛公司和船東、保險公司。

北京時間7月7日深夜

海興航運公司的楊勝剛總算把興禧海輪上的老軌[4](謝老軌)的電話給我爸爸了。爸爸和謝老軌聯繫後,謝老軌說坐飛機需要經過三個國家轉機才能到中國,怕我在飛機上出意外,讓我在大醫院觀察兩天,再考慮回國看病的事。

北京時間7月8日凌晨

現在是哥國時間的上午,我一個人在醫院接受體檢。

體檢結束了,華人醫生跟我說,我的病情很嚴重,可能是大腸癌,需要馬上做手術,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險。我給爸爸通了一個國際電話,爸爸還不相信,怕因為語言障礙產生誤解。怕我留什麼後遺症,讓我不要盲目做手術,等疼痛緩解了回國做。但華人醫生說,不做手術不讓上飛機。

北京時間7月8日上午10點

手術做完了,我從麻醉中醒來,四周很安靜,星期天的晚上,醫院裡人很少。

做的是清除肝部血液的手術,爸爸還問我是不是切除了肝、胃、腸,會不會以後留後患。我說沒切除,只是清理血液。

手術排掉了我肝臟很多血,我想喝水,華人醫生不讓喝,我身體很虛弱。可想而知,爸爸媽媽知道我做手術之後有多擔心,爸爸讓我問華人醫生渴了餓了怎麼辦?讓我問昨天說的腸癌到底是誰說的,是不是胡說……

但是華人醫生已經下班了,找不到人。爸爸讓我先休息,我也真的需要休息了。

北京時間7月8日晚上10點

我想喝水……

爸爸說,我舅舅認識一個中國駐哥國大使館的朋友,要來醫院看我,讓我問一下醫生這家醫院的名字,還有華人醫生的電話。

現在是上午9點,我說去找一下。剛好來護士輸液,我也看到了華人醫生,知道了這裡城市名字是san jose,是哥斯大黎加首都,醫院名字是clinica biblica。華人醫生姓伍。

伍醫生和爸爸通了電話,但是伍醫生說廣東話,爸爸聽不懂。

爸爸讓我把船長的手機號碼發給他,但是我沒有船長的電話,我讓他問鑫裕盛公司,他們會有船長的電話。爸爸說,謝老軌應該知道,他問謝老軌。

謝老軌也不知何時能安排我回國。爸爸問他,他說,要等星期一結果出來後才能安排回國的事。

7月9日上午9點半

爸爸讓馬瀟給我充了200元話費,讓我通過人工台開通國際長途,方便聯繫。

但是我覺得我可能要在這間病房裡告別這個世界了。剛剛我便血。

我跟爸爸說,爸,你我緣分快盡了,請照顧好俺媽和馬瀟,只是我不希望人死在國外。

爸爸安慰我,讓我別有壓力,杜主管、謝老軌和護理聯繫了,手術後便血屬於正常現象。

還是口渴的要命,問護理口渴怎麼辦,說讓我忍著。

我要休息了。

北京時間7月9日下午5點

我跟爸爸說,這邊治療交流不方便,我想回國接受治療。爸爸說,謝老軌說,要等周一出結果之後,才能確定何時回國。

北京時間7月10日凌晨4點

爸爸讓我加杜主管微信,杜主管和伍醫生聯繫更方便,讓杜主管伍醫生說,要求用最好的營養液、鹽水、血漿。

爸爸讓我跟杜主管說,讓我爸爸或者媽媽來醫院照顧我,讓杜主管想辦法辦簽證。

北京時間7月10日上午10點

杜主管給我發微信,鑫裕盛船舶管理有限公司正在安排我回國的事情,但考慮到我病情的進展,要使用專用飛機,雖然不用轉機,但也存在長途飛行過程的風險,要讓我認可並簽字。

北京時間7月12日 下午3點28

爸爸發微信:昂,為什麼跟您聯繫不上啊?咋回事啊?

北京時間7月14號早晨

我爸爸媽媽還沒辦好來探望我的簽證,就接鑫裕盛船舶管理有限公司通知:馬昂已經病逝!

再見,爸爸媽媽!再見,大海!再見!胃疼!

在北京鑫裕盛船舶管理有限公司的官方網站上,特別醒目的網頁上寫著一行大字:美麗一生從鑫裕盛開始。

而我的一生是在鑫裕盛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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