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諾瑪米：兇猛的部族，他們是墮落的天人

一簇簇營火圍繞著一個巨大的圓形院落燃燒，火堆的位置與行星一一對應；村落彷彿就是一片銀河。院外是無垠的森林，大地與天空在遙遠的黑暗深處融為一體。沉浸在明澈夜色中的亞諾瑪米（Yanomami）部落如同微型宇宙。

圖 | Claudia Andujar

天塌了——創世

亞諾瑪米族人住在巴西和委內瑞拉邊境的雨林中，是亞馬遜最離群索居的部族之一。他們半定居，既狩獵-採集，也種植芭蕉等。他們的創世故事是這樣的：在如今這個世界形成以前，另有一個天上世界，有一天，天上世界塌了下來，將那裡的居住者全都打向大地。墜落到地上的天空變成了雨林，亞諾瑪米族從那時起就一直生活在雨林之中。他們依然稱雨林為「過去的天空」。新的天空被建造起來，由創世之神Omama從大地深處用金屬棒支撐。但是，這一層天空依然不斷飽受侵擾。亞諾瑪米薩滿們孜孜不倦地與他們的神靈Xapiri共同協作，避免又一次世界末日降臨。

對於無止盡的開採金礦，族中老薩滿們認為將會「打斷天空的根基」。被白人開採的礦物正是造物主Omama用於支撐天空的物質，老薩滿解釋：這些礦物都是「天空、月亮、太陽和星辰的組成部分，它們是在第一次天空隕落時掉在大地上的」，也是「具有巫術的物質」，被Omama藏於大地深處。「把這些邪惡的東西挖出來融化（冶煉），將會釋放毒氣。這些病毒不僅會讓亞諾瑪米族人生病，也會傷害天空。天空就在採礦業行進的過程中越發虛弱了，它會再次塌下來，那時我們全會被燒死，然後被打入地下，就像我們的祖先從天上被打到地上一樣。」

語言比文字更有力量

現代人總是不假思索地認為書寫文字比語言更有持久性，能傳播得更遠，也不容易失真。但亞諾瑪米人並不這麼認為。「祖先之言從未被印成書本，」大薩滿Davi說，「我們沒有文字，但Xapiri神明的話都藏在我的思緒中，在我最深刻、最深沉的內心。這些話語已經很古老了，薩滿們不斷回味、念想著它們，以此讓言語不斷重生，永葆年輕與力量。這些言語即不會被大水淹沒，也無法被烈焰燒毀。這些智慧也不會隨著某個薩滿的死而消失，它們永存。」

亞諾瑪米人喜歡說話，在他們的村落里幾乎沒有安靜的時候，「人們總是談著話，而且從不喃喃低語。有時有些村中的大人物可能突發奇想要發表看法，他們可是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在睡覺。他想講話了，就站起來大聲說出來。」人類學家Kenneth Good描述，「亞諾瑪米部落中每家人家都有自己的屬地，但彼此間沒有牆，也沒有任何遮蔽隱私之物。大人們的鼾聲和孩子們的哭聲永遠交織在一起。」

Kenneth Good的田野工作，開始是記錄亞諾瑪米人的日常生活，測量部落獵獲的每隻蜘蛛猴和犰狳的重量，計算族人每日攝取的營養。亞諾瑪米人覺得他這麼做很可笑。Good向他們解釋他要知道每隻動物的重量時，他們說：為什麼你不直接把它們舉起來呢。亞諾瑪米人拿起動物就知道它的分量。

致幻植物

亞諾瑪米的男人使用一種非常強效的致幻植物y?koana，由一種肉豆蔻的樹脂製成粉末，吹進彼此的鼻孔。這種致幻劑的副作用之一是讓人不斷流涕，而且混合著綠色粉末。不出意外，在嬉皮時代，亞諾瑪米族人使用的致幻劑吸引了許多人。

好戰的部族

到了冷戰時期，軍事家則研究亞諾瑪米村落間複雜的建交關係和鬥爭方式。第一位深入研究亞諾瑪米族的人類學家Napoleon Chagnon在《亞諾瑪米：兇猛的部族》一書中寫到：

對亞諾瑪米族人來說，一年分兩個季節：雨季和旱季，前者意味著河流水位升高，使旅行萬分艱難，後者則是村落之間互訪、慶祝及交易的時候，也是他們突襲敵對村落的時機。亞諾瑪米族的部落間戰事不斷，戰爭可說是他們的生活重點，社會組織結構、日常生活節奏和定居點的建立都以戰事為出發點考量。

族人好戰的本性一直以來在研究人員之間充滿爭議，唇槍舌戰直至今日，走出雨林的亞諾瑪米薩滿得知此事，在一次採訪中平淡地說：戰鬥使我們快樂。

食其骨灰，救其靈魂

亞諾瑪米人認為人死後，靈魂需要受到保護，它們也可能轉而投胎以其他生命形式回到這個世界。他們不會捕殺某些特殊鳥類，因為它們是死者靈魂的安身之處。靈魂要獲得救贖就必須將屍體火化，然後由家人吃掉骨灰。在亞諾瑪米族人的葬禮、吃骨灰的儀式中，人們哭泣、唱悲歌，臉和身體都用煤塵塗成黑色。火化後，骨灰先放進一個陶罐里。第二部分儀式才是食用，在兩場儀式之間有很長的時間跨度，他們得等到村中有喜事歡宴後才會舉辦第二部分，並把辦喜事吃的芭蕉和骨灰混在一起，死者的親人們聚到一起，把它吃掉。如此，死者的靈魂被親屬所吸收，也因此獲得了救贖與解脫。如果不經過這樣的儀式，靈魂就會被困於中陰世界而永無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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