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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的遊戲》和耶律阿保機的死有什麼關係?

令全世界冰火迷翹首以盼的《權力的遊戲》第七季在7月17日終於開播了,此時距離第六季的最後一集已經整整過去了13個月。由於這一季要在冬天取景,所以開播的時間相較前幾季要晚了差不多三個月左右,而且本季的集數也只有7集,讓鐵杆影迷們恨不得想慢速播放,幀幀入眼,分秒不舍。




第一集出現了諸多亮點:河間滅門,三傻黑化,獵狗白化,山姆爬書,龍媽登陸……等等。




但第一集最入筆者眼的是瑟曦和鐵群島新島主攸倫(Euron Greyjoy)結盟,兩個人在君臨城的宮殿內來了番舌戰,一身痞氣的攸倫有船隊做底氣,不但挑明了要娶瑟曦,而且還拿詹姆·蘭尼斯特的殘肢取笑了一番。





攸倫·葛雷喬伊



更涉及本文主旨的一個關鍵點是,攸倫口無遮攔,對殺兄奪位這一不義之舉毫不諱言。其實這一幕出現在第六季第5集(S06e05,筆者假定此文的讀者都已經看過整個S6了,就不再做防劇透預警了),我們不妨稍微再梳理一下鐵群島奪嫡的經過。






攸倫戰勝婭拉




受盡小剝皮煎熬的「臭佬」(Reek)席恩·葛雷喬伊趁亂和珊莎一起逃出了臨冬城,回到了鐵群島。只剩下半條命的席恩本來是老葛雷喬伊幾乎唯一合法的繼承人,是「欽定」的未來島主,但席恩無論在生理上還是在心理上都受盡折磨且被去勢,基本上自動放棄了接班人身份,將順位讓渡給了有男子漢氣概和領導才能的姐姐婭拉(Yara Greyjoy),如果按照正常的故事線往下發展,婭拉會拉著弟弟一起逼迫衰朽不堪的老島主禪讓,這樣鐵群島將會迎來一個不世出的女王。




但局面橫生變故,嗅到可乘之機的攸倫·葛雷喬伊返回島內,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殺死了在位的親哥哥,並做局造成其兄因事故偶然而死的假相,由於席恩從小被拉去臨冬城當狼族的養子,在島內毫無群眾根基,再加上他當時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退出了奪嫡之爭,那麼按照島民「兄終弟及」的繼位原則,攸倫毫無疑問排在了法理上的接班人第一順位的位置上。




但橫在他面前的勁敵是侄女婭拉。她在島內權勢日隆且有大批死忠跟隨,而攸倫本人卻劣跡斑斑聲名不佳,他不得不另闢蹊徑費盡心機要在治島理念上壓婭拉一頭,於是出現了兩人在島民面前公開辯論的場景。






婭拉和攸倫在各自發表競選演說




鐵群島的家族口號是「we don』t sow」(我們不耕種),仔細品味有點自嘲的感覺。不過也可以從側面說明這個島沒有什麼農耕文化,島土也絕非膏腴之地,島民也毫無詩禮簪纓世家大族搞民風熏陶,而且從整個七國地緣政治的大框架下俯瞰這個島,觀眾們也可以品出島民們帶有濃厚的海盜團做事風格,說白了就是干一些出海搶劫的勾當。




朴蠻的民風勉強還可以接受一個女人在老島主身邊當個二把手角色,但是要他們給一個裙釵之輩跪下,很多人恐怕心理上還過不了這個坎兒。所以當時站在攸倫這邊的島民毋寧說是因為更反感婭拉;再加上攸倫使出了殺手鐧——與瑟曦聯姻,和強大的獅族搞結盟這一施政綱領,瞬間讓競選的形勢明朗。結局就是婭拉姐弟不得不帶著他們的死忠逃島,投靠去了龍媽。




攸倫就這麼取得了勝利,成為了合法島主了?到這一步,他只成功了80%,剩下的20%才是本文要重點講的對象。他必須要接受一個儀式測試,測試通過了他才算正兒八經的新一代鐵群島島主。




這一集的23-26分鐘一共用了約三分鐘的時間,向觀眾演示了攸倫這一加冕儀式。





溺在海水中



幾個神棍祭司之類的人將攸倫架起至海中,將他的頭按進海水裡,口中念念有詞。隨後他們將已經溺的不省人事的攸倫抬到岸上進一步觀察。一會兒攸倫突然大口吐了幾口海水,醒了過來。島內神職人員見狀將一個王冠一樣的東西戴在了他的頭上,他隨之宣誓,成為了正式的合法島主。





吐出了海水,醒了過來






頭戴「王冠」,成為了正式的新任島主




這場儀式的裁決者毫無疑問是島民們敬畏和崇拜的「淹神」,攸倫溺水昏迷但未死的整個過程也是一個「通靈場」,證明他自己就是那個「海選之人」,是有神靈庇佑的。我們可以推斷,假如在儀式過程中攸倫一不小心溺斃沒醒過來,這就說明他不是神所喜的,沒資格成為島的主人,那麼鐵群島不得不將再次搞選舉。



平心而論,整部劇的第六季雖然沒有完全按照馬丁胖叔《凜冬的寒風》這一故事線走,但仍然拍得極為精彩。君臨城的神權與王權的博弈,壯懷激烈的私生子之戰,二丫異域拜師賈坤練級等等,和攸倫登基一幕同一集的阿多的「hold the door」更是賺盡了無數鐵粉的眼淚,在IMDB上這一集的評分一度是10分的滿分,讓筆者咂舌不已。





但整個第六季俺專門拎出來「鐵群島奪嫡之爭」這一相對不太被觀眾特別關注的支線,是因為攸倫登基儀式這一幕牽扯到到我國十世紀契丹政權的早期迭代問題,也是大遼國一樁驚天歷史迷案——遼朝開國皇帝,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駕崩。




我相信很多讀者讀到此處,都會有作者要開始裝逼扯蛋的感覺,因為將國外的志怪玄幻或者歷史題材的某一片段拿出來,和中國某段歷史的管錐鱗爪做一種生吞活剝式的牽引搭掛,是很多網文常用的被用濫的招數,而且逐漸招致讀者的大規模反感。不過筆者看到攸倫登基這一幕,幾乎條件反射般的聯想起遼太祖耶律阿保機之死,不是沒有緣由的。






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蜜汁死亡




讓我們把歷史的時間線拉到遼國天贊三年,即公元924年的農曆六月十八這天,心事重重一臉陰鬱的耶律阿保機在上京的皇帳外踱步,他腦中思索的不僅僅是對即將到來的吐谷渾、党項的軍事征伐,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纏繞在他的心頭:不要等了,就在今天!




此時的他其實已經建立了不朽之功業,出身於契丹迭剌部的他在被選為可汗之後,十多年南征北戰不僅收服了契丹大小各個部落,而且平定了中原西北大部分地方並直指遼東,為一個日後能和南部的漢人政權——北宋相拮抗的大遼政權奠定了基礎。




他顯然已經醞釀沉思了許久,決定在這一天召開契丹各部落政治局擴大會議,《遼史》這樣記載,他「召皇后、皇太子、大元帥,及二宰相、諸部頭」開會。








會議一開始當然是各種客套的廢話:大家這些年跟著我辛苦了,我上承天命,下統人生等等。




但是他突然話鋒一轉,說出了讓在座與會人員有些驚怖的語詞:




升降有期,去來在我;良籌聖會,自有契於天人;眾國群王,豈可化其凡骨。




短短几句話,意思是「我的命由我自己掌握,我掌握的這個尺度也是老天爺給我的,是死是活,早已安排。」更讓人大駭的是接下來的十六個字:




三年之後,歲在丙戌。時值初秋,必有歸處。




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意思是三年後,也就是丙戌年的初秋的某一天,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有一個「歸處」。《遼史》還記載了在場聽眾的反應:聞詔者驚懼,皆莫識其意。




聞詔者驚懼的原因,無非是耶律阿保機突然對三年之後的身後事有了一個較為模糊的安排,但總的來說言語尚顯朦朧,所以「莫識其意」。




耶律阿保機口中所說的「三年之後,歲在丙戌」,即天顯元年(公元926年)。這裡有個問題,算起來這不是兩年後嗎?按照舊曆尤其是契丹古歷的演算法,年代相減要包含當時那一年的年份,而且耶律阿保機清楚無誤地指明了丙戌年將發生一件大事,他所說的這一年是926年當屬無疑。




那麼,我們再將歷史的時間線直接拉到926年的初秋,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時耶律阿保機完成了他生前最重要的一次征伐——滅掉了渤海國。








班師回京的途中天降大雨,路途泥濘,再加上人困馬乏,回到他的臨時機要辦公所在地扶余城,足足用了近四個月的時間。農曆7月20日這天,「上不豫……大星隕於幄前」,耶律阿保機好像是病的比較厲害,而且出現了大星隕落的凶兆。




七天之後,皇帳中傳出了耶律阿保機駕崩的消息,這位契丹民族的一代英主去世了,享年五十五歲。和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等處在帝王鄙視鏈頂端所駕崩時一樣,史書也例行公事一般地描繪了各種異象,比如有黃龍繞在扶余城的柱子上,還有黑子氣遮天蔽日等等……




大約就在半年前,耶律阿保機還英姿勃發地在前線指揮渤海國攻堅戰,精神看似並無頹相,然而幾個月後突然就一病不起與世長辭了,事發有些突然,史稱「扶余之變」。







但是檢尋以往史籍慣例,似乎並無單純為某位帝王的死冠以「xx之變」的特殊稱謂, 之所以有「扶余之變」,原因莫過於在三年前,耶律阿保機好像準確預見了自己的死亡時間,不得不令人感到驚異。




他駕崩之時,身邊的人終於也能明白他三年前說的「必有歸處」是什麼意思,即他會在這一年的初秋死去。




耶律阿保機真的能預見自己死亡的時間嗎?清朝史學家趙翼似乎對此深信不疑,他在《廿二史札記》中專門創了「遼金之祖皆能先知」一節,認為這些草原游牧民族的可汗們或許能力非凡,有異於常人之處。




行文至此,讀者們或許中也有許多人已經開始質疑《遼史》記載的真實性:或許阿保機三年前的那場會議記錄乃不經之論,和天降異象一樣屬於給這為遼太祖塗抹神聖光環的一種慣有的古代正史的敘事策略。




然而問題在於,耶律阿保機本人並不會說漢話,只會說契丹語。天贊三年的那場政治局擴大會議也毫無疑問是用契丹語作為原始記錄的。查閱阿保機的契丹文原話,他用的是「狗年」這個詞,狗年經過漢人史官的現場記錄的翻譯,就是丙戌年。經過不同語種的史料文獻的對比,即便按照最苛刻的孤證不立原則,《遼史》的會議記錄的真實性也是極高的。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是,耶律阿保機真的有預知未來的超能力嗎?




我們先做這樣一種場景假設:本文作者潘攻愚的屍體於7月27日凌晨三點出現在了上海番禺路某地,屍檢報告是高空墜落致死。刑警在偵查時發現了潘攻愚生前的一個日記本,其中一頁寫有「7月27日凌晨,我將在番禺路向大家永別」一句,那麼刑警們會讚歎潘攻愚有預知自己死期的能力嗎?顯然不會,否則就太搞笑了。唯一合理的推斷是,潘在之前已經計劃好了自殺地點和時間。他本人要做的,就是在7月27日凌晨爬上樓的天台縱身一躍即可。




哪怕按照近代早期的史學史的研究範式,史官們也已經開始主動區分「史實」與「神跡」,更別說當代的「去昧」化思潮之迅猛,歷史理性推論會讓「扶余之變」的神秘主義因素現出原形:耶律阿保機在天贊三年就已經決定要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遍觀歷朝歷代的古代君王,自殺身亡的並非鮮例,但基本都出於社稷傾覆之際的悲觀絕望情緒,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思宗朱由檢。




但耶律阿保機算是開國之君,而且繼位可汗之後革故鼎新篳路藍縷南征北戰,大遼國蒸蒸日上,而且由他一手打造的內亞草原游牧和中原及東南農耕二元政治體系頗具規模且運行良好,到底是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讓阿保機選擇自殺呢?




面對這個需要解謎的歷史現象,學界內也有過一些研究,比如北大民族史專家王小甫選擇了原始宗教這一解決路徑,認為耶律阿保機目的是故意要把自身塑造為能預知自身命運的某種「先知」,以自身體驗附會摩尼神跡和經典,甚至不惜以棄絕生命的代價換取族群的崇拜,求得萬世長存的歷史地位,當然這是一種假說。




有沒有更可靠,更有歷史史料依據的解釋方法?答案是肯定的。這一切,都要從頭追尋契丹各部落推舉他上位成為可汗的過程,他自殺這一結局的草蛇灰線,其實在那一刻就已經埋好了。






攸倫與耶律阿保機




蒙古人脫脫主編的《遼史》第一卷《太祖本紀》記載,耶律阿保機被推舉為大汗的時間是公元906年,但是登基的具體儀式不見於這一卷,但《遼史》在別處曾記有立汗儀式中的「柴冊儀」:







限於篇幅,前面的「拜日」禮就不講了,主要是後面一句,選外戚中的老人導引著馬,讓新上位的可汗坐在馬上飛奔,新可汗從馬上跌落下來之後,隨從拿著一塊氈布將他蓋住,他就是法定的新可汗了。




孤立地看這則史料,它確實提供了一些很新奇的場景,飛奔的馬,跌落,氈布蓋裹……如果再進一步追問,為什麼儀式要求可汗要從飛奔的馬上摔下來?




但是再細細追查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政權的其它記載,其中隱隱有一條線,我們能將其握在手裡。




《周書》記載了非常寶貴的一段話,講的是公元6世紀初突厥人是如何立可汗的:







這則史料相對上一則來講趣味性顯得更足一些,除了可以接續觀照上則史料的「拜日禮」,以及乘馬儀式之外,還有拿絹帛纏住可汗的脖子,把他勒到將近昏迷的橋段。很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新可汗將昏未昏之時,要問他一個數字,然後某臣下要負責把這個數字記下。「以驗修短之數」可以表明,這個數字就是新可汗要繼位的年限。




無論是突厥還是契丹,都可以籠統歸為內亞(Inner Asia)草原游牧一系,文字系統尤其是史學發達程度根本無法和內地漢文化相比,所以有關所謂「夷狄之諸君」的紙上史料相對比較缺乏,而且信息呈碎片狀,這就需要史學家們對此加以拼接組合,構成邏輯體系嚴密的證據鏈以觀照整個宏觀的歷史格局。





筆者相信,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這些內亞族裔應該會存在一條哪怕比較模糊的一以貫之的草原傳統,而立汗儀式很可能是其中之一。這樣一個大膽假定的有效性,還可以從公元十世紀伊朗地理學家伊思塔赫里對伏爾加河流域中的可薩(Khazar)人的一段記載中得到進一步夯實:







幾乎和伊思塔赫里生活在同一時代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法蘭德(Faland)曾經親眼目睹過伏爾加河流域維京人的船葬儀式,與上述記載如出一轍。




2009年,芬蘭史學家雅斯科萊寧在《芬蘭民俗與民謠》一書中,曾記載在芬蘭某些少數族裔比如韃靼人聚居的幼兒園裡,還能時常看到孩子們在做這樣一種遊戲:幾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將一個稍大的孩子放在木馬上用力顛簸,顛下來之後再用手絹纏住其後背和手臂迫使其掙脫。




雅斯科萊寧認為,這個兒童遊戲有其深厚的民俗學背景,即內亞草原上的立汗儀式。




以蒙古高原為中心的草原各個內亞族群的文化發育過程有其獨立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其中的連續性和相關性尚有許多可發覆之處。




我們也用一條絲線將這些散落的珍珠般的史料串起來,再放到清水裡洗濯一番,耶律阿保機登基儀式也就逐漸清晰了。




當時他應該就是接受了這麼一套繼位法則。在飛奔的馬上摔下來之後,被隨從(可以推斷這些人有神職背景)拿著帛巾勒住了脖子,然後他在接近昏迷的狀態下按照程序說出了一個數字,氈布覆身之後,他正式加冕成為契丹部落聯盟的可汗。




弄清楚了這一點,也就弄清了跌落馬下、帛巾勒頸的意義何在,這和《權力的遊戲》中攸倫上位時要被溺在海水中若合符節——接受神靈的校驗。可以這麼說,攸倫奪嫡情節神還原了這套草原可汗繼位儀式,只不過一個是海,一個是草原;一個是溺水,一個是跌馬+勒脖頸,目的都是要置新首領以一個昏迷的出神狀態,將神權的意義賦予政權之上。






餘論




行文至此,耶律阿保機自殺之謎還沒有完全解開。他通過此種程序上位,為何意味著他一定要自殺?問題就出在那個「校驗之數」上。




筆者推斷,當時處於「通靈」狀態下的阿保機說出了一個數字,這個數字應該小於五,為何?因為在他被推舉為可汗的第五年,也就是公元911年發生了「諸弟叛亂」。




前文中提到,可汗繼位儀式中,跌落馬下之後要說出一個「驗修短之數」,按照神意標明在位時長,對耶律阿保機本來說有些遺憾的是這個數字有點太小了,他在可汗的位子上還沒過癮,但又不想下來,「兄終弟及」原則上有繼承權的兄弟們不滿了,認為他壞了規矩,聯合其他部落發動了大規模叛亂。




阿保機以雷霆之勢鎮壓了叛亂,但在事後處理「叛亂餘孽」方面和前輩比不太一樣。要知道,草原部落的可汗爭奪戰的殘酷性絲毫不亞於漢人政權的宮闈陰謀,謀逆乃是大罪,事後往往都伴隨著極度的血腥清算。




但耶律阿保機以不忍殺手足為由赦免了叛亂的弟弟們,而且讓他們重新起誓效忠,可以推斷此舉並非是他心慈手軟,而是理虧,反證弟弟們的「叛亂」反而是有正當性的。




然而在兩年之後,也就是913年的春季,兄弟們捲土重來,發動了更大規模的反擊,這一次內亂規模之大,已經嚴重危及了整個契丹族群的政治生態。




九死一生的耶律阿保機最終還是積蓄力量,再次殫精竭慮平定了這次「叛亂」,收服了眾部,但是他在任的法理基礎已經在部落內很薄弱了。畢竟,他首先破壞了「校驗之數」的規矩,而且他是契丹眾部中第一個出身迭剌部的,打破了遙輦部的壟斷,但遙輦部死而不僵,耶律阿保機的難題就是重新安排契丹族群的政治力量分配,而且整個部族也面臨著的從「部落聯合體」到「集權汗國」過渡的歷史進程,這一重任也落在耶律阿保機的肩上。




而且,他之所以在天贊三年開會要準備後事,也是基本判定在生命中這幾年的最後歲月能完成時代所託:平定渤海國,完善南北院,選好接班人(兒子耶律德光)……




面對咄咄逼人要上位的親弟弟們,面對蠢蠢欲動的其他部族,對漢人政權那種「直系親屬後代繼承製」仰慕不已的阿保機該如何謀劃未來?




既然當時「草原之神」推我上位,那就讓我藉助草原之神給我一個了斷吧!




也許會有讀者發問,既然阿保機已經有足夠的集權力量碾壓政敵,他完全可以在可汗的位置上坐到死而無需自殺。但我們必須要考慮到,千百年來,草原汗位之爭的規矩有著極為強大的歷史慣性和後坐力,這是耶律阿保機不得不極為嚴肅對待的。同理,《權力的遊戲》中,假如婭拉在嘴炮中戰勝攸倫,她同樣也必須完成溺在海水的整套程序,這是老規矩。





今內蒙古巴林左旗耶律阿保機塑像




阿保機選擇了以主動棄絕生命的方式,換取內部政敵的對他「遺囑執行人」的一種默許,即從單純的草原「可汗」升級為「皇帝」,讓契丹從游牧部落進化到一個「農牧」混雜的二元帝國體制框架內。




公元926年農曆7月20日,「有黑紫氣蔽天,逾日乃散」,阿保機死了,但大遼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最後,筆者還是不得不對《權力的遊戲》第六季第五集的編劇David Benioff和D. Weiss脫帽致敬。這一集他們不但聯手創作了阿多堵門壯烈犧牲的感人橋段,而且以鐵群島奪嫡之爭的過程神還原了內亞選汗儀式,向我們展示了他們的深厚歷史學素養的同時,也鄭重向觀眾宣告:《權力的遊戲》絕不僅僅是一部製作精良的玄幻片,而是特別值得挖掘的文化富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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