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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太平間里孩子哭聲,卻被門口老頭死死拽住

我聽到太平間里孩子哭聲,卻被門口老頭死死拽住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何苦 | 禁止轉載


周遭的牆皮因為不同程度的脫落,在漆黑的夜色里,彷彿一道道猙獰的暗褐色疤痕,指引著何苦一階一階向下。

1

何苦到達龍崗鎮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小趙駕駛著警車剛一開進鎮醫院所在街道,就不得不將車停在了路旁。

縣醫院門前的街上停靠著大量的汽車,不斷有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渾身上下全副武裝的醫生護士穿梭其中。他們把一個個病人送進那些車裡,甚至有些病人在被送上車時還在掛著水。

「這是什麼情況?」小趙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不解。

何苦也連抽動了兩下鼻子,猜測道:「好像是在給患者轉院,看來這次流感真是挺嚴重。你先回去吧,我走過去就行,有事兒電話聯繫。」

小趙點點頭,「好,副隊,那我先走了。」

何苦下了車,避開主路,從一旁的小路穿過一扇小門走進醫院大廳,發現這裡同樣是人滿為患。

大量的患者家屬圍堵在大廳的辦事窗口,等待著辦理轉院手續。

何苦勉強擠過人群,來到靠里側的中藥局窗口前,伸頭望了望,然後沖裡面喊了一聲「乾媽」。

中藥局裡,一個原本正在劃價的中年女人聞聲抬起頭,看到趴在窗口的何苦,驚喜地站起身,「呀,默默回來了?」

這個中年女人是何玉霞最好的朋友,名叫王秀玲。在早年何玉霞獨自拉扯何苦的那些日子,也多虧了有王秀玲幫襯,日子才好過些。

從何苦小的時候開始,王秀玲就特別喜歡他,經常給他買吃的買穿的,後來更是認他作了乾兒子,對他像親兒子一樣看待。何苦小時候常被她帶回家照顧,甚至有一段時間王秀玲來醫院上班還總喜歡帶著他來,所以何苦對鎮醫院其實也很熟悉。

王秀玲快步走到藥局門口,打開門讓何苦進來,「快進來!來,讓我看看,瞅瞅,都瘦了。這死孩子,才知道回來,乾媽都想你了!」

何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想你了,乾媽。對了,我媽她住在幾樓呢?」

王秀玲擺擺手,「你媽她沒事兒了,我上午就讓她回家了。」

「回家了?她好了?」

「她就是普通感冒,再加上有點兒受寒,我讓她回家養著去了。這兒這情況你也看見了,這次的流感可嚴重了呢,我怕再給她傳染了!」

「沒事兒就好!」何苦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乾媽,這些人是要轉院?」

「嗯。這次的流感上面挺重視的,除了兩個轉為肺炎的患者繼續留在這裡接受治療外,其餘的要轉移到鎮疾病防控中心隔離治療。」王秀玲解釋道。

「這樣啊,我廖叔今天沒上班?」何苦又問。

何苦口中的廖叔名叫廖海,是王秀玲的丈夫,同時也是這所鎮醫院的副院長。

「他啊,在家睡覺呢,這幾天正巧趕上他夜診坐班,得晚上才來。他要是知道你回來,肯定高興壞了,你可不知道,他平時沒事兒在家,動不動就念叨著等你回來跟他喝一杯!」

何苦苦笑了幾聲,這廖叔哪裡都好,就是總喜歡喝上那麼一口。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何苦無意間回頭,瞥見一個穿著破舊羽絨服頭髮凌亂的男子站在藥局外,正傻笑著不斷搶著幫人提行李。

何苦詫異道:「這瘋子還在這醫院呢?」

王秀玲抬眼望了望,嘆了口氣,「不在這兒能去哪兒?再說這都冬天了,咋能讓他在外面待著?在這兒,平時打更的老李頭給他點兒饅頭,大伙兒有吃不完的飯菜也給他點兒,也能讓他餓不著。他也不白待,有時候還能幫老李頭干點兒體力活,幫我們掃個地啥的。唉,也是個可憐人,就讓他在這兒待著吧。」

何苦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這個瘋子不是龍崗本地人,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平時痴痴傻傻,就喜歡在這個鎮醫院裡待著。醫院裡的人見他可憐,又不隨意破壞東西,也就不攆他走,一晃這都好些個年頭了。

「對了,乾媽,你一會兒幫我找人查個患者……」

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怎麼回事?」兩人疑惑地向外望去。

只看見那些原本都向外走的人,不知為何瞬間自覺圍成了一個圓,將兩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兩人中那個五十幾歲的女人,正死死抓著一個年輕醫生的白大褂,「大夫,我求求你,再緩兩天時間,孩子他爹馬上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們馬上把錢補上!」

那醫生一臉為難,「阿姨,你們的住院費加藥費已經欠了兩千多了……我們有規定,真不能再讓你們這麼住下去了!」

「孩子肺炎這麼嚴重,出院了我們怎麼辦啊!」女人一臉悲戚,失聲痛哭,「大夫,求求你了,就一天,再給我們一天時間!救救孩子吧!」

何苦和王秀玲從藥局走出來,王秀玲擠進人群,低聲問那醫生:「怎麼回事兒啊?」

醫生嘆了口氣,「這個叫魏曉敏的患者,這次流感引發的肺炎,住院費和藥費欠了挺多了,這都讓她欠著住了好幾天了,可錢一直拿不出來。上面說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讓他們辦理出院——……」

何苦聽到「魏曉敏」這個名字,一愣,忙快步擠過人群,對女人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女兒叫魏曉敏?」

女人含淚點點頭。

何苦轉頭對王秀玲和那個醫生道:「別讓她們出院,她們欠了多少錢,我先替她們墊上!」

那醫生也知道何苦與王秀玲的關係,看見何苦從兜里掏出銀行卡遞過來,一時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王秀玲也詫異地望向何苦,剛要問什麼,何苦制止她道:「乾媽,一會兒跟你解釋,先把錢交了,別耽誤其他病人轉院治療。」

痛哭中的女人看見有人幫她墊錢,連連鞠躬道謝:「我替我們家小敏謝謝你,大恩人啊!等我家那口子回來,立馬把錢還你!」

何苦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過去扶住女人,輕聲道:「不用還了,你是魏老三家裡的吧?這就是魏老三讓我捎帶回來的錢,他讓我帶給你們,還讓我告訴你們他臨時來了活兒,走不開。這樣,你先上樓去照顧魏曉敏,我一會兒上來跟你說一下魏老三的情況。」

女人抹著眼淚,千恩萬謝地上樓去了。

見已經沒有熱鬧可看,一群人再次提著行李往醫院外走去,可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幫著忙活的瘋子,在聽到「孩子」、「救等」一系列詞之後,突然像被凍住的冰雕,定在角落裡不動了……


2

何苦跟著王秀玲回到中藥局,把魏老三的事簡單跟王秀玲說了說。

王秀玲聽後,沉默了片刻,然後拍拍何苦的肩膀,「好孩子,這事兒辦得對,答應了人家的事兒就得做到。」

「嗯,其實還是你們這兩個媽教育得好!」何苦適時拍了一記馬屁。

王秀玲笑罵:「你這死孩子,現在還學會拍馬屁了。」

何苦笑了笑,然後斂容道:「乾媽,我估計今晚先不能回家了,我看那魏曉敏的媽明顯幾天沒合過眼的樣子了,我今天替她照顧魏曉敏一晚,讓她先休息休息,我只能明天回家看我媽了!」

王秀玲一臉擔心,「那個魏曉敏得的可是流感,別把你傳染了!」

「沒事兒,我帶著口罩,再提前吃些預防的葯,你不是說吃藥預防就沒事嗎?」何苦勸慰道。

遲疑了一下,王秀玲點點頭,「那好吧,記得給你媽打個電話說一聲!」

「嗯,正好也能在這兒陪陪廖叔。」

這說話間,剛剛恢復正常的大廳再次騷亂了起來。

只聽有人大喊:「讓讓!快讓讓!快生了!麻煩快讓一下!」

緊接著一副擔架逆著人流沖了進來,火速被送往了三樓。

角落裡,瘋子突然抬起頭,喘著粗氣,眼神死死盯著那副擔架上表情痛苦的孕婦,如同著了魔一般,在嘴裡不住念叨著什麼……


3

何苦找到魏曉敏所在的病房,因為她得的是流行病毒引發的肺炎,所以整個病房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住。

看到何苦走進來,魏曉敏的媽急忙站起身,感激地沖他點頭。

何苦看到魏曉敏正在睡覺,便輕聲對魏老三的媳婦說魏老三臨時有事,所以托他把錢帶回來,並讓他幫著照看一晚魏曉敏。

好說歹說,魏老三的媳婦感恩戴德地回家去休息了。

何苦留在病房外屋照看魏曉敏。


4

天漸漸暗淡,王秀玲下班走了,廖海已經趕來上班,並特意來樓上見了何苦。兩人閑聊了幾句,廖海就回到急診室值班去了。

大量病患的突然轉院,以及醫護人員的臨時抽調,使得整個醫院突然變得空蕩冷清了下來。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夜晚。

整個醫院裡只剩下二樓的幾間病房還亮著燈。

何苦玩了一會兒手機,突然感覺一陣尿急,於是起身出了病房。

廁所里的聲控燈泛起昏黃晦暗的光,勉強照亮這個年久失修的逼仄空間,來蘇水的味道帶著明顯的醫院氣息。

水龍頭不斷向外滴著水,也不知是有人忘了關緊還是根本就已經壞了。

解決完,何苦抽抽鼻子,心裡嘀咕:「這醫院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幅老樣子,也沒人把這些基礎設施修一修。」

擰開水龍頭,草草洗了洗手,何苦才發現不出所料,水龍頭是壞了,壓根擰不緊。

輕輕嘆了口氣,仔細調了調水龍頭的開關,盡量讓水流小些。

轉身往廁所外走,身後,「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在寂靜的黑暗中清晰可聞,在狹長的走廊反覆回蕩。

何苦不免想起那些經常在恐怖片里出現的駭人場景,苦笑著搖了搖頭,兩條腿邁動的頻率不自主地加快了起來。

就在這時,何苦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隨後,他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在樓梯口一閃,匆匆向樓下去了。

何苦心裡猛地一跳,皺皺眉,暗道:「來急診了嗎?」

帶著一絲好奇,他快步走向樓梯口,下了幾節台階後,伸頭向樓下望去。

一樓的大廳里並沒有猜測中的嘈雜情景,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其他的人存在。只有那個剛剛匆匆奔下樓去的護士,在急促地敲擊著急診室的房門。

「廖主任!廖主任!」雖然小護士盡量壓低著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已然因為驚慌而顯得格外急切尖銳。

「吱——」急診室的門終於開了,原本已經沉沉睡去的廖主任廖海,眯著惺忪的眼伸出腦袋,「咋了?來患者啦?」

小護士神色焦急,伸手死死抓住廖海的白大褂,聲音不住顫抖道:「不好了,廖主任!孩子丟了!孩子!」

廖海的一雙眼睛騰地瞪大,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睡意,同時聲音也跟著高了八度,「啥?啥孩子丟……」

廖海大聲的質問使得小護士陡然一個激靈,她下意識伸手一把堵住廖海的嘴,然後跺腳道:「您別喊啊!別喊!」

廖海一把將小護士的手從自己嘴上拽下來,喘著粗氣,低聲喝道:「什麼孩子丟了!你快說!」

小護士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哽咽著道:「是下午接生的孩子,放在嬰兒保育室,沒了!」

廖海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巨響,嘴唇也瞬間白了幾分,他瞪著一雙驚懼不安的眼睛再次質問小護士:「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其他房間找過了嗎?」

「孩子放在保育室,我每隔半個小時都會去看一眼。十二點半的時候我急著上廁所,從保育室出來就沒鎖門,然後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小護士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她一邊哭著一邊說,「等我剛才看到快一點了再去看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你啊!」廖海咬著牙,用手指用力指著身前的小護士,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啊?」小護士大哭。

「別哭了!」廖海低聲呵斥,「想辦法找吧!」

何苦在樓梯上聽到了兩人的所有談話,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大步走下樓梯,來到兩人跟前,開口沉聲道:「廖叔,快報警吧,趁著時間還沒過去太久!」

何苦的突然出現嚇了兩人一跳。

而待廖海看清來人是何苦後,立馬就死死抓住了何苦的胳膊,連聲道:「默默啊,你聽廖叔說,可千萬不能報警啊!」

何苦的鼻子用力抽動了一下,他有些惱怒,斂容道:「廖叔,你糊塗啦?這孩子丟了,現在報警找回來的幾率最大!我知道你顧忌醫院的名譽,可也不能讓孩子的安全承受風險啊!」

廖海咬著牙,抓住何苦胳膊的手愈發用力了,他凝視著何苦,「孩子,我知道你是警察,可這事兒……最好我們先在醫院範圍內找找,如果能找到最好,實在找不到了我們再報警,千萬不能現在就報警啊!你要是找都不找就直接報警,那這孩子就毀了!」

說著,廖海一指身前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護士周潔。

何苦瞬間明白廖海想儘可能保護這個小護士不受外界輿論的傷害,他神色緩和了一些,咬咬牙道:「那好,廖叔你儘快通知今天晚上所有值班的人,大家分頭找,盡量別驚動患者!我去問問打更的老頭和瘋子,看有沒有人出去過!」

「好!」廖海感激地沖何苦點點頭。


5

跑到一樓大廳,何苦看到大廳的玻璃門虛掩著,打更的老李頭披著軍大衣正坐在那兒「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雙眼無神地透過玻璃門望向門外的街道,不知在想著什麼。

「大爺!」何苦走過去叫了他一聲。

聞聲,老李頭緩緩回過頭,看見是何苦,淡漠地點點頭。

何苦知道這老頭多少年都是這副樣子,對誰都愛答不理,因此也不以為意,只是急聲問道:「李大爺,您一直在這兒坐著?剛剛有人出去嗎?」

耷拉著眼皮,老李頭吸光了最後一口煙屁股,從嘴裡吐出兩個不含任何情緒的字來:「沒有。」

「那你看到瘋子了嗎?他今天怎麼不在?」何苦用手一指大廳里的長椅,往常晚上都會在長椅上睡覺的瘋子今天並不在。

李老頭似乎也是剛剛才發現這事,微微扭過身向長椅方向望了一眼,刻滿皺紋的額頭動了動,依舊是平淡的語氣,「不知道。」

何苦知道從老李頭這兒大概也就只能問出這麼多了,於是轉身準備到別處去尋。

然而他轉身後走出去沒幾步,身後便傳來老李頭自言自語的聲音:「這瘋子之前還在這兒呢,這會兒跑哪去了?唉,都要走了,也不說多陪陪我這老傢伙……」

何苦身形一頓,而後又快步離開了。


6

醫院二樓,護士站的房門緊鎖,屋裡站滿了人。

廖海望著眼前神情或焦急或悲戚的十幾個醫院工作人員,沉聲道:「都找過了?」

所有人都點點頭。

「只能報警了!」何苦望著廖海那張陰沉的面孔,出聲道。

廖海張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可看到何苦那雙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他只能無力地揮揮手,「報警吧……」

周潔聽到廖海的話,再一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由於過於害怕,她的雙腿已經開始打起擺子,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全靠身邊一個年長一些的護士緊緊抱住了她。

就在所有人不知說什麼安慰她的時候,「砰砰砰」一連三下短促有力的敲門聲響起在護士站。

「誰?」廖海心頭一顫,下意識走到門口低聲喝問。

「我!快開門!」

屋裡眾人這才意識到還有一個男醫生此時不在屋中,還沒回來。

廖海眼中又升起了一絲希冀,他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打開門,還沒等那名醫生進屋便急急問道:「找到了?」

可男醫生懷裡空空如也,而他的神情卻寫滿了惶恐,「廖主任!太……太平間的門開了!」

屋子裡突然變得一片死寂,恍惚間,靜得何苦感覺自己彷彿可以依稀聽到,走廊盡頭廁所水龍頭滴水的聲音。

半晌,廖海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這並不能掩飾他內心中充斥的大量驚疑,他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你進去了嗎?裡面有人?」

那醫生哭喪著臉,「我沒敢進去,不過……不過裡面好像有聲音!」

屋裡所有人彷彿都停止了呼吸,驚愕恐慌的情緒在這種氣氛中被緩緩放大,所有人都彷彿石塑一般定在那裡。

廖海驚疑不定地盯著醫生的眼睛,咽了口唾沫,緊張道:「什麼聲音?」

醫生臉色白了白,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言語中夾雜著難以掩蓋的恐慌,結結巴巴道:「斷斷續續的,像是孩子的哭聲……」


7

留下兩個人照顧受嚇過度的周潔,其餘的人心驚膽戰地下樓,往一樓最東側走去。

當一大群人走過大廳時,一直在門口發獃的老李頭終於意識到這醫院裡好像出了什麼事情。然後他便看到呼啦啦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小心翼翼,向著一樓最東側走了過去。

這間醫院一樓的最東邊,只有一扇大鐵門,門裡鎖著一段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通過樓梯,到達的地方就是這個醫院的停屍房,也就是太平間。

看到眼前的一幕,老李頭突然變得面沉如水,站起身沖一群人硬聲喝道:「你們幹啥去?」

突兀的喝問無異於靜夜雷聲,將原本就心緒不寧的眾人嚇得統統哆嗦了一下。

為首的廖海顯露出驚慌的神情,連連沖老李頭揮手,示意他不要叫喊,並用一種蘊含著急迫情緒的極低聲音道:「老李,你別喊!」

此時,老李頭已經從門口起身走了過來,他古板重複道:「你們幹啥去?」

何苦放低聲音,「大爺,您今天進過太平間?」

老李頭的臉上驟然浮上了一絲陰冷,他微微垂下眼皮,遮蓋著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慌亂,冷硬地矢口否認道:「沒有!」

老李頭已經在龍崗縣醫院十幾年了,除了打更這個工作之外,其實他還有另外一個工作,那就是搬屍工。每當醫院有人死去,需要在太平間停屍的時候,都是老李頭跟著搬運屍體,久而久之,太平間的鑰匙也就開始直接交給他保管。如果有誰能在晚上打開太平間的門,那麼只能是他。

何苦注意到了老李頭臉上神情的細微變化,知道他撒謊了。

「您沒去過太平間,那門怎麼開了?」何苦盯著老李頭逼問道。

老李頭亘古不變的神色終於有了波動,他眼中閃著驚詫,有些遲緩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褲腰,而後心頭猛顫,神情一變再變,「鑰匙不見了!」

何苦的鼻子抽了抽,緊緊盯著老李頭,「能不能想到是誰拿走的?」

老李頭這一次沒有撒謊,抬起一雙依然渾濁的雙眼,緩緩說出了兩個字:「瘋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說是瘋子抱走了孩子,瘋子和孩子現在就在那個冰冷陰濕的太平間里!

何苦幾乎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趕緊進入太平間把孩子抱出來,第一,瘋子的情緒不穩定,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犯病,如果他犯病了會不會對孩子造成傷害;第二,就算瘋子不犯病,在這大冬天的一個孩子待在地下室那種地方,也絕對忍受不了。

「你們都留在這裡,人都趕過去也沒有用,我進去看看情況,盡量把孩子抱出來。」何苦的心裡產生一陣焦灼不安,「另外,你們這兒有沒有精神科或者心理科的醫生,叫一個過來,我怕自己很難控制瘋子的情緒!」

「這,我們醫院也沒有精神科啊!」廖海表情艱澀,「這可怎麼……」

「廖主任,前兩天不是從市裡來了一個什麼精神病院的大夫嗎?說想帶走瘋子的那個!好像就住在咱們醫院附近的賓館,我昨天還遇到他了,他跟我說他要過兩天才走!」一個醫生突然開口道。

「對對對,好像有這麼個人。」

「快去找!」何苦與廖海異口同聲。

說罷,何苦神色焦急,沖廖海點點頭,「廖叔,我先進去了!」

還沒等廖海說話,老李頭一側身擋在何苦身前,表情陰鬱,「不行!你不能進!」

何苦看著古板倔強地小老頭,心裡騰地升起一股火,「我不進去,孩子咋辦?我告訴你,瘋子可能偷抱了個孩子進去!」

老李頭一怔,而後一板一眼道:「我進去讓他把孩子交出來!」

何苦又好氣又好笑,「他現在犯病了!您以為他還是那個天天能幫你干點活兒的瘋子?您進去能控制得了他?萬一孩子有個什麼好歹……」

老李頭陷入沉默,臉色變幻不定,最後終於鐵青著臉,脫下披在身上的軍大衣遞給何苦,「穿著,裡面冷。」

說完,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轉過身,步履蹣跚地走到一邊的長椅上,頹然地坐了下去,身子佝僂得彷彿一隻蝦子。


8

何苦看了老李頭一眼,便急急披上軍大衣,抬腳向鐵門走去。

推開鐵門,一股子潮濕的夾雜著濃重消毒水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站在樓梯上,何苦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一股股刺骨的寒氣從地下噴涌而出,環繞著他的身體,冬天裡地下室的陰寒難以想像。

扶著樓梯把手,何苦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周遭的牆皮因為不同程度的脫落,在漆黑的夜色里,彷彿一道道猙獰的暗褐色疤痕,指引著何苦一階一階向下。

何苦的心跳頻率在不斷上漲,太陽穴那裡不住有力鼓動著,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裡面傳來一陣凄涼的哭泣聲。

聲音很低,卻不是孩子的那種情緒感很弱的哭聲。

那哭聲里彷彿夾雜著撕心裂肺的悲痛,在如此黑暗陰寒的地方更能擊穿人心。

「是瘋子嗎?」何苦感受到那哭聲中的悲涼,心裡竟也有些隱隱難受。

他下了樓梯,又向前走了幾步,豎起耳朵細細聽去,只聽到瘋子似乎是在那個中間的停屍房裡,一邊哭泣一邊不住說些讓人難明的晦澀言語。

瘋子雖然在哭,可聽上去情緒還算穩定,並沒有大起大落的起伏,這使得何苦長長吁了一口氣。

但何苦也不敢貿然闖進停屍房,他害怕突然的外界刺激會給瘋子帶來壓力,從而使得他的情緒畸變。

地下室森寒的溫度,恐怕孩子根本難以適應。

何苦覺得現在已經等不到那個青城來的精神科醫生來了,只好自己先進去安撫瘋子的情緒,救出孩子。

何苦蹲下身子,輕輕將停屍房的門打開了一個縫隙。

瘋子背對著停屍房的門,站在一張床邊,面對著那床上的屍袋,繼續一邊流淚一邊自語,只是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不清晰。

停屍房裡的燈光過於微弱,何苦只能看到他的輪廓,卻看不清他把孩子放在了哪裡。

看不到孩子,何苦再次急躁起來,鼻子開始一次接著一次抽搐,這時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當血腥味鑽進鼻子的時候,何苦整個人都為之一抖。

哪裡來的血腥味兒?

何苦瞪著眼睛,下意識向停屍房中望去,並不斷用力吸鼻子,結果他發現血腥氣似乎不是從停屍房內傳來的。

何苦稍稍放鬆了一下神經,以為是自己太緊張產生了味道幻覺,而當他剛一放鬆,血的氣味又再一次鑽進了鼻孔。這時,何苦才發現,距離他不遠處的牆角處放著一個黑塑料袋,而血腥氣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提著心走過去,何苦伸手想去看袋子里裝的是什麼,手停在半空中,最終咬咬牙,打開了袋子。

用手機的燈向裡面照了照,何苦發現裡面竟然全部都是血袋兒、注射器等醫療垃圾。有些血袋還沒有上凍,可見被剛剛放在這裡不久。一瞬間,何苦突然明白了老李頭為啥執意不想讓他進來了。

何苦面色難看地望著眼前的一堆醫療垃圾,再想起老李頭古板執拗的樣子,心裡升起怒火,這老頭怎麼能幹賣醫療垃圾這種事呢!

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何苦咬咬牙,終於決定走進停屍房去面對瘋子。

輕輕推開門,何苦長長出了一口氣。

瘋子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已經昏倒在了停屍床下。

孩子!孩子在哪兒?

何苦在停屍房裡找了一圈,卻沒能看到孩子的蹤跡。

孩子不在這兒!何苦長出了一口氣,隨後心又提了起來,孩子不在這兒,那又會在哪兒呢?是誰把孩子抱走了?


9

何苦抱著瘋子走出停屍房。

一道白光突然從樓梯處射了過來,何苦渾身一緊,猛地抬頭,看到樓梯處站著一個人。

何苦輕步走過去,看到一個面容俊朗的年輕男子站在那兒,手裡舉著手機,手機屏幕上寫著:你好,我是吳落秋,神經科醫生。裡面情況怎麼樣?

何苦沖他點點頭,開口道:「你好,我叫何苦。病人就在這兒,暈過去了,但孩子不在這裡,肯定是在別的地方。你快去告訴他們,看到底有沒有人出去過,或者有沒有房間忘了找。」

「好。」吳落秋用手機照明,先行一步跑出了地下室。

隨後,何苦拖著昏迷的瘋子艱難地跟了出來。

看到何苦從下面出來,廖海搶上前幫忙扶住瘋子的身體,問:「他怎麼了?」

「不清楚,昏過去了!給他找個房間,派兩個人看著他,現在找孩子要緊!」何苦急切道。

「不用著急,孩子已經找到了!」廖海道。

「找到了?在哪兒找到的?」

「在老李頭的房間。」

何苦看向老李頭,此時他正神色焦急地望著瘋子。

何苦想起剛才在地下室看到的東西,臉色一冷,走到老李頭身前質問道:「李大爺,你也在醫院待了這麼多年了,應該知道偷賣醫療垃圾這種事是犯法的!」

老李頭身子一晃,腳步有些踉蹌,喃喃道:「我就知道讓你進去了就瞞不住你了!」

「賣醫療垃圾?你為啥要干這事兒?醫院給你開的錢不夠?不夠你直說啊!咋能幹這傷天害理的事?」廖海氣得直跳腳。

老李頭沉默不語,神情黯淡。

「李大爺,你是不是有了什麼難處?」

「我知道前幾天有個省城來的小夥子,聽說是個治精神病的大夫吧,想帶瘋子去城裡治病,我怕不拿錢人家不給治,可我這麼些年也沒攢下什麼錢……

「瘋子雖然瘋,可這麼些年沒少幫我乾重活,我呢,也就是給他口飯吃。這麼多年了,我琢磨著他這病要是能治就送他去治治。他也是該治一治了,這些天他就一直有些不對勁。」

四周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廖海一瞪眼,「你老糊塗了,沒錢咱們醫院可以湊湊,你這賣醫療垃圾可是害人啊!」

往日里對誰都態度冷硬的老李頭此時竟有些怯懦道:「我剛剛偷拿回來放在地下室,還沒賣。」

聽他這麼說,眾人才長出了一口氣。

「孩子可能真是瘋子抱著放進我屋的,下午的時候我看見他蹲在旮旯里,一直念叨著『救孩子,救孩子』。」老李頭又道。

孩子被找到了,所有人懸著的心都放下了。

可何苦卻覺得瘋子的突然發瘋很是蹊蹺。(原題:《太平間里的哭聲》,作者:何苦。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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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生二胎母親來伺候坐月子,夜裡聽到老婆的抽泣聲,我罵了母親
女兒小產我去看望,門口聽到鄰居們聊天,我衝進門打親家母兩耳光
養母進城看望女兒,女婿卻趕她走,躲門外聽到屋裡說話聲,母落淚
我患尿毒症老婆不離不棄,無意聽到廁所傳來的聲音,我緊緊捂住嘴
開心一刻笑話:跟老婆去她家,還沒進門就聽到丈母娘在屋裡嚷嚷
婆婆車禍住院我去送雞湯,病房門口聽到對話,我立刻掉頭離去
女婿看不慣岳母打包剩菜,聽到經理喊了一聲老闆,他愣住了
8歲孩子玩牙籤,鄰居阻止反被媽媽罵,聽到孩子哭聲,鄰居:活該
我產後婆婆幫忙帶孩,聽到房間的哭叫聲,我怒把婆婆趕出門!
母親電話訓斥老婆,卻被她聽到,老婆笑著喊媽
母親生病,我把女兒送到前妻家,接她時聽到對話,我捂臉痛哭不止
老公去世不久母親就突然病重,貼窗外聽到家裡哭聲,我卻笑彎了腰
老人假裝去世,兒女回家氣的扭頭就走,聽到鄰居大媽的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