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菜園之：魚翅瓜

我的菜園之 ：魚翅瓜

這種瓜我在國內時沒見過。

瓜葉、瓜藤及花朵和南瓜並無二致，剛成型的小瓜也和南瓜一樣嫩綠渾圓。但這小瓜長著長著就有了自己獨特的模樣，皮膚光潔，花紋勻稱，身材則越來越橢圓。我養得最大的接近五公斤。

最好吃的時候是瓜皮還能掐破，連皮一起食用。炒、拌、燉、蒸都可以，或素食或和肉混吃。一般來說炒南瓜絲很講究火候，稍一過頭瓜就不脆，也就和吃燉菜差不多了（透露一個小竅門，將瓜絲撒上鹽過一會兒把汁水擠出再炒，這樣會好很多。包括土豆絲也可以如法炮製）。但這個魚翅瓜卻不一樣，無論哪種做法它都是脆的。炒瓜絲瓜片自不必說，即使燉湯里看似很軟爛的樣子但它入口還是有股脆勁。這就省去很多烹飪上的技術問題了。

這個脆勁來自瓜皮。隨著瓜長大，瓜皮變得越來越硬。最後留種的瓜會是什麼樣子呢？留種的瓜可以隨意放兩年而外形和剛摘時一樣，只是皮膚顏色由青綠變成了黃綠。

等你想打開瓜取籽時，眼看一個大瓜，拿家裡最大的刀來切吧。你知道「切」大概是不夠的，至少也得像砍南瓜一樣使點勁砍吧？你裝模作樣舉起大刀，心想一刀下去瓜肉會吃住刀刃，等下抽刀得費點力氣。不曾想一刀下去，「嘣」的一聲，刀被彈了回來，你不覺一個趔趄。「咦，有意思」，仔細一看，瓜皮紋絲未動。這下你不得不嚴肅起來，使出渾身力氣再來一刀。別說再來一刀，再來幾刀都沒有任何進展。這下麻煩了！如何打開這瓜成了一個真正的問題。

當然辦法總是比問題多。最後肯定是打開了。

幾番較量之後，我只好承認我不是瓜的對手，那就求助吧？但實踐告訴我們刀這工具是不對口的。幸好家裡還有鋸樹枝的鋸子，果然鋸子的效果比較明顯。最後當然鋸開了。後來想想故事裡講的做瓜瓢的葫蘆瓜大概就有這種皮，結實輕便耐久。

我這樣說有誇張的嫌疑。但的確是事實。這是很多年以前的經歷了，現在說起來已經褪去了當時那種血肉飽滿的興奮勁只剩下故事乾燥的筋骨。而這被鋸的第一個瓜並不是我自家養下的。那時我還不認識這瓜。

得這個瓜的背後故事也很精彩。長話短說，這是鄰居奶奶家的。那年，奶奶和家人出去過聖誕，兒媳婦在巴黎有事沒跟去。結果家裡大白天被小偷光顧。當時這個女子法語不太好，被盜之後報警啊去警察局做筆錄啊什麼的都是我陪著她。為了表達謝意，她就送了一個瓜給我。奶奶一共留了兩個。她說這瓜很好吃。我只是滿心歡喜地收下了。

這個瓜我沒留很久，過了一陣我打算吃它時就遇見了前面的劇情。當時我一下子感覺這瓜的分量好重，心想奶奶知道這瓜就這麼被送掉時不定多心疼呢。

事實上奶奶特別好，專門告訴我這瓜怎麼吃。老人家是海南人，在金邊待過又在北京念過大學，做得一手各地風味的好菜。我後來種菜的好多經驗都是她那裡學來的。

為什麼叫它魚翅瓜，就是從奶奶這個瓜明白的。這麼老的瓜只能連皮一起蒸，蒸熟後，瓜皮還是很硬，但瓜瓤就是一根根透明的「粉絲」，再用這粉絲煮湯吃。不是有人用粉絲代替魚翅嗎？叫它魚翅瓜再恰當不過了。

自從有了奶奶這個瓜之後，我就開始自己種。這瓜子也很特別，熟透的瓜子是黑色的像西瓜籽，但形狀像南瓜子。第一次見著感覺很彆扭。人對不熟悉的東西有著本能的抗拒。嘿嘿。

最豐收的一年我收穫了四十個魚翅瓜。還為它寫過詩（見文末）。後來介紹給朋友種，朋友又推廣到更多的朋友……

再後來我迷上寫詩，菜園子就不怎麼上心了，最後一年種的魚翅瓜只收了幾個。再後來乾脆就不種了。去年朋友給了幾粒種子，結果因為疏於管理，秧子被蟲子吃了個精光。

今年和朋友在商場巧遇，他問我要不要魚翅瓜秧子，「要，要」我心裡歡喜滿口答應。

大概也是今年對寫詩沒那麼上心又關注起菜園子了。園子里已經種下了生菜，西紅柿，豆角等等數量不多但品種不少。每天早晚都會巡視園子，周末更是願意和和它們無聲地交流良久良久。那種愉悅很難描述。我會對著一串西紅柿在心裡對台詞，想怎麼編就怎麼編。還有什麼比這更配隨心所欲這個詞？這種彷彿「出世」的片刻其實會給心靈「殺毒」甚至暫時清零。我非常貪戀這份享受。

說來植物它比人簡單了不知多少倍，但和人真有某些想像的地方，比如你對它上心它便直接簡單地回報你，沒有什麼算計。

曾經路過包頭時吃到特別好吃的黃姑娘。於是留了幾粒做種。我去年撒下這種子只發了幾棵，幾乎等於沒發芽，原以為都腐爛掉了，結果今年它們似乎知道我上心了，便齊刷刷地全出來了。那份驚喜喲我一直咂摸到現在，餘味還將延綿持續。

答應朋友要瓜秧，卻一直沒去拿。幾天之後心想瓜秧肯定長大沒法移栽了也就不想了，反正園子里已是滿滿的綠意夠我把玩了。

「你啥時候來拿瓜秧啊」，商店巧遇三周後的一天朋友來問， 「怎麼還有啊」 我又是一驚，「以為秧子太大了呢」，「沒有，天熱長得慢，快來拿吧」。於是再不磨蹭馬上去取。回家重新挖地培上買來的帶肥的土，六棵秧子密密地種在一排。

長勢極快，瓜葉很快遮掩得看不見地面也看不見花朵。到今天已有幾個帶瓜的花開了。

可惜的是第一個我親自授粉的瓜眼見著夭折了。一般授粉好的花很快就會閉合專心養瓜，然後瓜就會見天長，先是顏色變綠，然後個頭猛竄。這個授粉的瓜第二天花很正常地閉合了，但到第三天還不見瓜的顏色改變，當時我就預感這瓜難成器。果然，今天是第五天了，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的瓜，這個瓜還是老樣子，只是花已經掉了，花上有蟲孔（快發文時再去看，瓜已經掉了）。可惡的蟲子啊……我早已發現，這魚翅瓜在孕育初期極其嬌氣，手稍微摸下都會夭折。這一個一定是因為蟲子爬過它動了胎氣。這幾天天氣也不配合，夭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好在第二個授粉的瓜還算正常，明天第三個瓜會開花，明天天氣也將轉晴……

今年這魚翅瓜的豐收基本上是探囊取物。

朋友們靜等分享吧！

2017-06-30

附 2012年的魚翅瓜賦

瓜

以美學的浪漫審視

你是今天的新慨念

滑潤 光鮮

青綠相間的花紋讓人想到深淵

安靜掩映的深淵

充滿意義矛盾的深淵

不破啟

你就是完美的輕淺

是無用 是罪過 是寂寞得絕望

是哭聲儲滿腹中的空

在川劇的變臉里想像

衝突降臨

任何物事都可以爭辯

我沒有善言的載體

你的光澤剛好勾兌我的沉默

2012-08-16

【作者簡介】

浪激天涯，女。法國某大學機器人學博士。現供職於法國某集團公司。喜歡寫作新詩，詩評，及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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