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身上都吸著一個奶嘴

每個人身上都吸著一個奶嘴

文/譚煒鋒

題記：滋滋笑笑堂前樂，滿身騷味盡逍遙

一直以來，貧富懸殊一直都是民間公共議題產生並爭鳴的深層次來源，也是國家政策落實社會問題解決的核心關鍵。在全球範圍內，公共知識分子和政治精英對貧富懸殊這個事實的確認達成一致的共識——這個世界上，將有20%的人佔有80%的資源，而80%的人會被「邊緣化」。屆時，有可能會發生馬克思在100年前所預言的你死我活的階級衝突。

01

「處處都是躍動的奶嘴監測器」

2017年5月26日布熱津斯基去世，生前以美國前總統卡特的國家安全顧問、美國著名地緣戰略理論家而著稱於世。他生前提出過一個關於全球財富分配問題的斷言——誰也沒有能力改變未來的「二八現象」（也即著名的二八定律），疏導「邊緣人」的不滿情緒和釋放他們精力的辦法只有一個，便是推出一個全新的戰略「tittytainment」，即在80%人的嘴中塞一個「奶嘴」。換句話而言就是把「娛樂」（entertainment）和「奶頭」（titty）組合到一起，titty-tainment。用廉價的娛樂和底層的慾望滿足來安撫loser們反抗的慾望，讓上層的精英們安心管理這幅井然有序的社會藍圖。

在布熱津斯基的文本下，「奶嘴」作為一個隱喻紮根在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主要的表達形式有兩種：一種是發泄性娛樂，比如開放色情行業、鼓勵暴力網路遊戲、鼓動口水戰；一種是滿足性遊戲，比如拍攝大量的肥皂劇和偶像劇，大量報道明星醜聞，播放很多真人秀等大眾娛樂節目。

生活在各種焦慮和壓力之下的社會大眾無法成為那20%的人，便只能對被製造出來的「奶嘴」產品產生極大的市場需求，於是政治系統對市場產品的准入門檻進行主動降低，頒發牌照，市場氛圍變得寬容起來了。社會大眾在不斷地吮吸著「奶嘴」所輸送的營養，安心做個白白胖胖的巨嬰，樂而忘返在聚光燈下的娛樂巨幕上，盡情釋放著自身的主體慾望，無法對既有權力格局進行挑戰，；而另一方面精英、權力階層也樂享這種穩定的社會結構，每個人都能夠在這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角色，並願意滿足於這個角色。

布熱津斯基等不少人曾說過以下類似的話:公眾們將會在不久的將來，失去自主思考和判斷的能力。最終他們會期望媒體為他們進行思考，並作出判斷。這樣的社會斷言在陳述著伴隨「奶嘴」現象泛行的大規模純生物反應個體現象潮的到來。

對於部分渴望清醒的另類分子而言，急切想刨根問底得到「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的判斷時，答案往往並不如人意，甚至沒有誰能夠提供一個像樣的答案。你無法從形而上的角度去質問一個娛樂公司或者遊戲公司的老闆「為什麼你們要不斷的製造各種款式的奶頭，並不斷地往我們嘴裡塞」。

從更大層面的意義而言，我們無法找到造成如此貧富差距現象的明確責任者（或者說，我們在造成貧富差距問題的肇事者是誰的問題上沒有達成一致的共識），也無法找到不斷把奶嘴塞到我們嘴裡的那些人究竟是誰（或者說，我們在究竟是誰不斷地往我們的嘴裡塞奶頭的問題上沒有達成一致的共識）。

布熱津斯基具有強烈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痕迹，在奶頭樂理論構架中沒有顯示出明顯的好惡、是非之分，更多的是只有利益和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因此，「奶頭樂理論」看上去很冷酷，卻又距離現實很近，操作性很強。

筆者把奶頭樂理論進行抽象性思考，繼續嘗試往下做點延伸。假定我們把文明限制在空間意義上的有限區域和物理意義上的線性時間鏈，時間是單向推進的，空間是有限的，那麼總會有那80%邊緣人與20%中心人存在，合組成型就是100%的所有人。這「所有人」是一個全集，邊緣人是一個真子集，中心人也是一個真子集，前一個子集畫地為牢為「慾望娛樂圈」，後一個子集便自動歸類為「剩餘價值圈」。在相當意義上，兩個圈都處於被動規訓的狀態中，只是這種狀態的表達方式分別是「底層慾望」和「上層慾望」。從反烏托邦主義和虛無主義的角度可以這麼闡述——誰不是在被奴役，誰不處在荒誕中。

02

「設法找到越過新世界的桿」

「烏托邦」出自英國空想社會主義創始者托馬斯·摩爾的小說《烏托邦》，意為「沒有的地方」或「好地方」，寄予了人類對理想世界的嚮往進入20世紀以來，兩次世界大戰和科技迅猛發展打破了社會原有的沉寂，知識分子開始重新審視社會深度問題，反烏托邦文學由此應運而生，成為了作家們抨擊黑暗現實的有力工具。《美麗新世界》、《娛樂至死》、「奶頭樂」等反烏托邦文本或理論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在《美麗新世界》中，赫胥黎由始至終表達著這樣一個觀點：在一個科技發達的叢林里，造成精神毀滅的敵人更可能是一個滿臉微笑的紳士，而不是一個看上去就能夠滿臉橫肉、指掌之間流著鮮血的屠夫。赫胥黎擔心的是書籍不用被禁，而是人們將自發的不再閱讀書籍；有人給予我們太多信息，以至於我們無法在信息的海洋里無法自拔；真相會潛游在海底兩萬里；文化將成為一場滑稽戲，人們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歡欣鼓舞；人們將生長在毫無價值的雜草和荒蕪之間......總而言之，人們將毀於自己所迷戀的事物中。而落實到「塞奶嘴」這件事上，我相信這個「美麗新世界」不會少了屬於它的空間和註解。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對《1984》和《美麗新世界》進行了對比性評論：「奧威爾害怕的是那些強行禁書的人，赫胥黎擔心的是失去任何禁書的理由，因為再也沒有人願意讀書；奧威爾害怕的是那些剝奪我們信息的人，赫胥黎擔心的是人們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變得被動和自私；奧威爾害怕的是真理被隱瞞，赫胥黎擔心的是真理被淹沒在無聊煩瑣的世事中；奧威爾害怕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受制文化，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慾望和無規則遊戲的庸俗文化。」

乍眼一看，《美麗新世界》、《娛樂至死》等現實性著作和「奶頭樂」似乎表達的是同樣的核心思想，但仔細慎思，便會發現它們各自位於整個主題內容的不同位置，《美麗新世界》（舉個例子）是悲劇性（人本意義上）的故事結局，「奶頭樂」是戲劇性的故事開端。但它們同樣導向娛樂高潮的精神殿堂，思想家們都在用力地賦予各自產物以革命反抗性、批判性和現實性。

相比較於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和尼爾·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布熱津斯基的奶頭樂理論既沒有詩意的描寫，也沒有暗黑的肅穆，更多的會捎帶一種社會科學研究的中性價值視角的味道來看待這種現狀，在問題意識和歷史眼光的層面上進行解剖，實屬難得。

筆者認為，在對奶頭樂理論和相應延伸文本進行相應的正面表述後，需要對類「奶頭樂」理論進行警惕性處理——當我們知道奶頭樂理論之後，不斷把事實和想像往一個理論上面套，存在著一個風險——似乎它能夠解釋圍繞在我們身邊發生的很多事情，甚至會走到一種自我幻想的陰謀論空間中。但這些文明事實是否僅僅只能如此解釋？或者這樣的解釋是否就是事實本身（窮盡產生這個事實的可能性）？

20%的人或許不知道奶頭樂理論，80%的人或許也不清楚奶頭樂理論，但他們恰恰是做出了這些文明事實，而布熱津斯基也是根據這些事實以及基於這些事實而產生的對未來的判斷孕育出這個理論。從嚴謹的角度而言，跳出奶頭樂理論的世界，仍有其他的可能性理論或者框架能夠取而代之進行解釋，或許又會增加另一種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和處理個人與世界的關係。

第一次接觸奶頭樂理論，就擠了我一身牛奶，雖然有點騷味，但還是蠻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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