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香港回歸：這二十年，最難忘的竟然是一個「寫字佬」！

香港回歸的1997年，我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

還記得當時全班人將一台電視圍得水泄不通，靜候著凌晨政權交界那激動人心的時刻：當時還記得本來全部人都很嚴肅地享受著電視那頭傳來的神聖和莊嚴，但當駐港部隊總指揮譚善愛很嚴肅地跟英軍說，「你們可以下崗，我們上崗，祝你們一路平安！」時，全都笑場了。

一轉眼二十年竟過去了，當年對英美沒有概念的我們，很多走出了國門，做起了跨國生意；而當年傳唱大江南北的港樂、風靡街口巷尾的港劇、迷戀了一代又一代國人的港灣帥男靚女，正像TVB一樣，早已不復往日風采。

儘管如此，香港之於我，大約是懵懂歲月里的精神糧食來源和前夢想之地。那個總等著TVB新劇，期待香江大片，甚至在錄像廳偷看港版「黃片」的年代，香港就像是一切；那個千千闕歌、光輝歲月、紅日、左麟右李，風繼續吹……曲曲經典的年代，我們貪戀著一衣帶水之外的光影天堂。

『 遠望 』 / 1958Photographer / 何藩

總而言之，香港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一個夢，神秘又充滿情趣，在我們那代人的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分量。

如今，香港回歸二十載，第五代行政長官都在大大的監誓下就職了，我們與香港的關係似乎越來越近，但我們真的對這個城市了解嗎？

有人說，了解一座城，就要先看其中的人。那麼，提起香港，你最先想起的是梁朝偉、或是beyond，還是梅姑，抑或是張國榮？於我，一個在琥珀圈沉浮多年的人來說，最能代表香港人白手起家，追求極致精神的卻是一個「寫字佬」，這個寫字佬的字出沒在香港街頭萬千招牌與霓虹燈之中，也出現在王家衛、周星馳、徐克等名導的電影片名與場景中，他就是華戈。

關於華戈的標籤，「王家衛准他一遍過」這條大約是被傳得最多的：2009年，名導王家衛的《一代宗師》開拍，導演喊攝影師菲利普·勒素拍一年，結果拍了三年；喊攝影宋曉飛來救場一個星期，結果整整拍了一個月；主角梁朝偉學了三年的詠春拳……演員無一不被王家衛喊無數遍重拍的，但當華戈揮毫下「一代宗師」四個字，王家衛立馬就大喊「過！」

1989年，華戈第一次給電影寫片名，正是劉德華和鍾楚紅主演的《愛人同志》。我們所熟知的星爺算是華戈的忠實「用戶」，從早先的《逃學威龍》、《食神》、《大話西遊》。到後來的《美人魚》，片名全部出自華戈之手。如果不是鐘意，誰又會一次又一次幾近執拗地用一個人的字，特別是在這個電腦字體橫行的年代？

華戈的筆法異常靈動，切題百變，很少有人能模仿：

《倩女幽魂》，筆跡拖拉纏綿

一種幽深的欲語還休，

人鬼間的纏綿與分離的苦楚，

躍然紙上。

寫《半生緣》，則繞來繞去，

像是要寫出像夢又像花、

稀里糊塗的感覺。

《魔警》中的警察有多重身份，

又有多重性格，

既要有剛毅果決，又不能面目猙獰，

所以這兩個字亦正亦邪。

更為人稱道的是《葉問》：

成名的《葉問》，字體乾脆、有勁道；

可名不經傳的《葉問前傳》就內斂多了，

這幾乎是一個人的成長記錄。

……

這個現在倍受大導演歡迎，甚至等也要等來題片名的「寫字佬」，我曾經以為是出生在書香門第之家，步步順途之輩，但其實他寫字之路極為曲折：

華戈在八兄弟中排行老五，

但佳境並不太好。

幸得長輩們愛好書法，

但小時候的華戈，

只能常用哥姐用剩的毛筆練習。

實在沒墨了，

就在河邊的沙灘上，

用樹枝一筆一划地練習，

累了就躺在河邊，

看天上的流雲。

流雲的快速流動，

讓華戈得到了靈感，

此後影響了他的書法，

像流雲一樣，

行雲流水，妙筆生花。

1979年，移民到香港的華戈，

最初只是一名普通的電氣工人。

直到那年香港舉辦了，

「香港青年學藝比賽」，

華戈的字拿了獎。

之後，陸續有人找華戈寫店名招牌、菜牌，

從此，做起了「寫字佬」，

那一年，華戈31歲。

他提著油漆與毛筆，

走黃大仙、觀塘、油麻地和旺角……

有時見到誰家招牌舊了，主動幫忙。

因為鞋上有時染上紅色油漆，

被警察盯上。

經常獨自站在二三十層樓層，

腳踩五十厘米寬的竹棚架揮毫筆墨；

二三層樓高的店鋪招牌，

通常是半空延伸至街外，

華戈就爬著人字梯寫，

有時候梯子不夠高，

再架上一個直梯，

沒人幫忙扶梯子，

就用繩子和梯子綁在一塊，

用腳夾住繼續寫。

「華戈背著棚架，

半身凌空寫字。

路人當雜技表演一樣圍觀，

他邊寫路人邊拍掌。」

這一段看起來多少有些心驚肉跳，

可華戈就是這樣不斷地寫，

筆耕不輟，最後終於引來好評如潮。

不管是早期險象環生的戶外寫作，

還是後期劉偉強、杜琪峰、王晶，

周星馳、王家衛等找提片名，

華戈，就這樣一寫就是三十多年。

從1979年至2017年，

華戈不斷地打磨著自己的字。

會寫字的依然不少，

電腦造字也早已泛濫成災，

可華戈依然是港產大片的寵兒，

只因他的字傾注了一生的心血，

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

這種程度，就是無人可匹敵的。

無論是人或企業，一旦極致，便無可替代。

敬仰華老，

年近七十仍筆耕不輟，

學習華老，

用盡一生去追求極致。

2017年7月1日慶賀香港回歸二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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