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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棍子,娘的繩兒/侯曉宇

我想回家(之四)

爹的棍子,娘的繩兒

侯曉宇

(一)

我爹脾氣犟,唱黑臉。孩子們不聽話,打一頓,哭了; 俺娘心軟,護犢子,唱紅臉,悄悄的往手裡塞點兒好吃的,笑了。

老祖宗傳下這麼一句:太聽話的孩子沒出息。比我小四歲的三弟比父親執拗,肯定少不了挨揍。

父親的童年也難。娘過世的早,爹又不在身邊,吃東家、穿西家,靠兩個姐姐的接濟長大,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每年開春除了和母親忙乎著家裡的幾十畝地之外,還要幫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們蓋房。他是大工,搬石頭、紮根基,干著賣力氣的活。他手上的勁有多大,你想吧。

三弟被父親揍的最厲害的一次,好像是他打了小妹,我記得是一個夏天的中午,「刑具」是家裡趕牛的鞭子,沒蘸水。

父親邊打他,邊咬牙,喘著粗氣。我躲在裡屋關了門。只聽到母親拉扯著父親,勸三弟告饒,卻沒聽見他哭。過了一會兒,父親出去了,我開了門,見他瞪著兩隻大毛毛眼發獃,看都不看我一眼。嘴角耷拉著,臉上毫無表情,歪著頭,兩隻腳在地上好像生了根,一動不動。

和他相比,大哥靈活多了,他惹事、耍脾氣,父親也修理過他,只是人家個子高、腿長,一看臉色不對,跑的比兔子還快。

「戰爭」遠遠沒有結束。好在暑假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談。

下午,大家去地里幹活,三弟睡在後炕,臉沖著牆,誰也不理。第二天照舊,母親動了惻隱之心,怕餓壞了兒子,在地裡邊幹活邊埋怨父親,怪他下手重,「狠狠的打一次,讓他長記性」父親說。

第三天早飯後,我們又準備去地里,母親在後面磨蹭。出了街門,拐了彎,母親追上來,笑了:哎,樹林(三弟的小名)吃飯了,咱們走了他起來吃的,悄悄的。 哈哈,再有志氣的人, 餓三天,也會想通的。

(二)

三弟做事踏實、認真。為了在班上保持住前三名的成績,晚上學習睡著了,煤油燈把同學的皮襖、被子燒了,差點引起火災。念書時的書櫃、家裡的簡易木床,他自己釘。

小孩子生性里有些東西,是可以通過父母的言傳身教改變的。母親的勤勞,父親的忍耐,就是我們的鏡子。

石家莊的夏天悶熱。暑假,三弟和小妹先回家幫父母幹些農活,返校之後騎著自行車做家教,大學四年一直堅持。

功夫和牛皮交情不行,一個隱居在深山,一個掛在是非的嘴邊。 沒有走出校門的三弟 ,和陌生人說話時,眼睛裡存留些懵懂,笑起來,臉上露出淺淺的羞澀。

他的來信,開頭有問候,最後總會說:姐,我想你和媽。

父親許是真的累了,希望三弟大學畢業後能回縣裡上班。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人家又有想法了,這邊一畢業,那邊就考取了天津師範大學。

念小學,本家叔叔教他,不止一次向我母親告狀:你們孩子老用左手寫字。母親只是笑。在家裡他寫作業用左手,,母親說:兩隻巧手比一隻肯定要好。

兩年後,總算盼到他碩士畢業上了班,父母以為他手頭裡有了工作,該安生了。可他們忘了,他們的孩子還有另一隻不甘寂寞的手,沒過多久,南開大學的校門外又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俺們村裡的小學沒有大門,可俺爹手裡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每逢生活里有些得意的事情靠過來,腦袋一熱,身體就像被熱氣球帶到半空,我就會想起,父親手裡的那根鞭子。

現在的三弟和以前一樣,話不多,眼眸里卻多了些深邃、睿智和剛毅。每天都在勤勉的讀書、寫書。給學生們上課,做課題。他走路,頭稍稍低著,從不東看、西瞧。每個人的心裡都亮著一座燈塔,他心裡有一個比遠方更遠的地方,不止是:做個好人,吃飯上桌。

(三)

約在2000年,我那力大恩深的爹娘,終是承受不了沒完沒了的農活,準備在老家堅持到底的想法在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勸說下,動搖了。

小妹做事乾脆、利落,開上車,回了老家。父親用磚把門窗砌了起來。鎖家門的是一把小鎖,另一把大鎖,鎖了街門。院前蒼勁的大榆樹為他們送行,看著曾經熟悉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走遠……風起,枝條揮手,葉片傳情,算是作別。

車子上了馬路,他們還是忍不住要回望的……這頭是故土,那頭是兒女,總有一頭要捂在胸口。路越走越寬,念想著的眉頭,慢慢舒展。母親見到我們的第一句話:我想你們都快想瘋了!

前年夏天,父母回家僱人把老房子又修補了一下。完工後我把照片發給三弟,他一眼看到那四顆抱在一起的樹沒有圈進院子里,問爹娘:"四顆樹,四個孩子,你們不要了?」返工吧。

一天書也沒讀過的父親,起初連句普通話都聽不懂,憑著好記性、還有那麼一點點執著,現在完全適應了城市裡的生活。帶上老年卡,提上買菜兜,和母親坐上公交車,在天津市裡轉悠的輕鬆自如。

人生總要有些遺憾留下,或不叫遺憾,改作嚮往或希冀。

一家人聚在一起難免會說些往事,那會兒,父親道來:沒有讓你們都念上大學,就是窮。嗯,誰又說不是呢?!

初中住校,周日下午返校,穿上母親做的新鞋,美美的,十里路,一會兒就到了。周一早操,班長一聲:跑步走。我把頭抬得高高的,同學們的鞋都是買的。

去年回老家時,母親特地記得帶回來一團麻,用撥吊(牛骨頭做的捻麻繩的工具)給我捻了一根繩子。「媽,你能不能給我再做一雙布鞋?」母親搖頭:老了,手上沒勁,納不動鞋底。,與那時的羞愧相比,現在的落寞更讓人惆悵。窮苦的生活里,才有真的好東西。

我把麻繩拴在一個生父遺留下的,做皮襖用的木頭工具上了。兩歲多的孩子是沒有記憶的,童年所有的瑣事都和現在的父親有關,他能吃苦,有力氣,更有志氣!!和母親一起節省著,把四個孩子拉扯大,還清了父親得病時所欠的債。

我的鞋櫃里沒有幾雙像樣的高跟鞋,穿平底鞋心裡踏實,不覺著累。

一念定生死,生命只一次。活得太明白,費的不止是心。所以我們要糊塗地活著,糊塗地去愛。

走遠了的,盡量少回頭,我勸了母親,再勸自己。多看眼前,再看身邊,養兒不易,育女同樣要付出很多。生,是情;養,更要懂得感恩。

園子里有幾棵樹,樹上拴了一根粗繩子,我喜歡嗮。太陽的味道,有媽媽做的被子的味道。春時,我解開了,不知是多會兒拴在樹上的細繩,繩子在木頭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感覺,像年邁的爸爸上樓時,不間斷的咳喘……

不是大家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就結束了。

因為開頭沒有說苦難,只講些一家人共同經歷過的、那段回不去的、無從複製的、值得懷想的好時光。所以我的故事先講到這裡 。

作者簡介:侯曉宇,張家口市尚義縣人,現居懷來縣,喜歡音樂、文學,認領屬於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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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稿:楊雲,配圖:侯曉紅,編髮:牛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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