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人有生活嗎

西雅圖的科技熱潮引來了大批成功的單身直男。可是所有女生會告訴你：我壓根兒不想與這群人約會。

我坐在他對面，聽他夸夸其談。他瘦高個兒，留著鬍鬚（好像IT人都這副模樣），剛搬過來不久，在西雅圖才住了一年左右，他在亞馬遜幹得筋疲力盡（好像IT人都有過這種遭遇），於是供職於一家初創企業。他常騎車滿城跑，美食和紅酒方面頗有品位，他住在我們約會地點不遠處的一條街上。他是名軟體工程師，從事科技行業。但他是轉身就忘的一類人。

關於我本人，他好像沒提過一個問題。這次約會（實際上是一時興起的網友見面）持續了個把鐘頭。與其說是約會，還不如說更像是求職面試，只不過對方沒有一個勁地問你來自什麼地方、家庭狀況如何、找什麼樣的伴侶。

不，我有半個小時在聽他聊工作。由於我從事的不是科技行業，因此聽得雲里霧裡。他喋喋不休地聊工作，那個聊法讓我毫無興趣。

我成天不出家門，在家辦公，平時對著電腦，幾乎不與人接觸，所以我非常渴望面對面的交流和陪伴。餐廳快打烊了，我們要麼挪個窩兒，要麼就此作別。儘管我聽得厭煩，還是不打算回家，我想再喝一杯。他提議跟他回家喝酒，我拒絕了。老實說，他長得不賴，但我還是無法鼓起勇氣與無聊的技術直男共度美好夜晚。我所在的西雅圖與舊金山一樣，這樣的人隨手一大把。

技術專家兼作家傑夫·賴夫曼（Jeff Reifman）在一篇題為《亞馬遜的發展影響了西雅圖的約會圈子》的文章中指出，總部離我家不到一英里的亞馬遜對於西雅圖的約會圈子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他估計，在25歲至44歲這個年齡層中，西雅圖單身女性和單身男性的比率大概是100：119，只比舊金山的100：121強一點，但如果考慮到附近貝爾維尤的影響（比率高達可怕的100：144），西雅圖和舊金山持平了。」

那些男性中許多是為亞馬遜工作而搬到西雅圖的。賴夫曼估計，自2010年4月以來，亞馬遜新招了15026名員工。亞馬遜的工作是他們在大學畢業後的第二或第三份工作――正如賴夫曼指出的那樣，他們幾乎全是男性（亞馬遜75%的員工是男性），年薪至少達到8萬美元，他們將西雅圖的房租推高到了與紐約市相仿的水平。

但賴夫曼的文章還證實，隨著亞馬遜不斷發展，單身漢的人數也在不斷增加。在舊金山，男女比例失衡已到了這種地步：一家相親公司The Dating Ring只好讓女性從別的城市飛往舊金山去約會。

妹紙，端著香檳

你可能覺得單身漢多是件好事，不過正如一位女哲人說過：「機會很多，可好貨很少。」

現年31歲的安妮·帕多（Annie Pardo）是西雅圖的一名自由職業者，具體職業是活動策劃和溝通顧問。她在郵件中寫道：「我在西雅圖住了七年，基本上一直單著。唯一的變化就是，單身漢越來越多，可是我根本沒興趣與他們約會。他們居然挎著新公司的公文包來約會，真是難以置信。」

對於賴夫曼來說，男女比率失調給他這樣的單身漢出了一道難題――他似乎無法約到對象，或者無法吸引他在追求的女性的注意力，因為競爭實在太激烈了。不過事實上，他只需要有個性。我不是開玩笑。

這幾年，文章開頭描述的這個場景一直在舊金山上演。33歲的女子維奧莉特（Violet）在灣區已住了八年，她與來自帕洛阿爾托的一名單身直男經歷了我與其他女性同樣的遭遇。對方有錢，可是很無趣。他們談到工作喋喋不休，可是其他方面卻乏善可陳。他們對於約會對象幾乎沒啥興趣。

維奧莉特寫道：「技術男有好多，我對他們沒多大的好感。最大的問題，也是最讓我鬱悶的是，我覺得自己的智商被大大低估了。我不笨，我是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哲學碩士。不過我思維活躍，那些技術男恰恰相反，他們想問題太過死板。我老覺得自己沒受到他們的重視，儘管在我看來，他們好多人的世界觀太過狹隘。」

卡拉·斯威林（Carla Swiryn）是Three Day Rule公司的專職媒人，這家初創公司在舊金山、洛杉磯、紐約和芝加哥等城市提供精心配對的網上約會服務。她表示，很多女性客戶常常受到雙重打擊：「我經常聽她們說，約會的不是混蛋就是書獃子――運氣好的話還會遇到混蛋書獃子。她們覺得自己是在和缺乏社交技能，又沒有吸引力的傢伙約會，要不就是長得帥、事業成功的精英，但他們又非常自負，完全以自我為中心。」

布麗奇特·阿琳（Bridget Arlene）在西雅圖讀了三年的研究生，她已搬離了這座城市，一方面是由於想遠離身邊的男性――大多人擁有計算機學或工程學學位，供職於谷歌、微軟或亞馬遜等大公司。她在郵件中寫道：「這群人被這些工作吸引，因而被吸引到西雅圖，他們似乎不擅交際，情商太低，性格古怪，甚至有厭女情緒。」阿琳說，有一回微軟的一名工程師在約會網站OKCupid上聯繫自己，要求她先讀完《神經漫遊者》（Neuromancer），「之後才考慮和我約會。他不是開玩笑。」

在西雅圖，找人約會很容易，但要找到真正有趣或值得長期交往的人卻很難。為亞馬遜等大公司搬到這裡來的大多數男性都年近30，他們在探索陌生的城市。這意味著他們在探索這座城市的女性。

約會時，他們花錢如流水。從灣區來西雅圖參加亞馬遜培訓會的一名軟體工程師在離開西雅圖之前和我約會。他穿了件印著90年代工業噪音樂隊（可能是NIN或Skinny Puppy）logo的T恤衫，搭配不成樣子的直筒牛仔褲，然後狂點菜，不到兩小時就賣掉了200美元。

整個過程中，他都在談論工作和將來的機會。除了工作，他似乎沒有其他愛好――當然他對我似乎沒有一點興趣。我是名記者，擅長提些問題，讓對方介紹自己。但那一次我是徹底服了。

這不是我註冊約會網站所想要的。我搬回了西雅圖，具體來說搬回了國會山，因為90年代我住在那裡時，有機會結識三教九流：有年輕的男同性戀，有性取向不一的老嬉皮士，有耿直的藝術家和音樂家，有打壘球的女同性戀，有玩浩室音樂的女同性戀，有金屬樂愛好者，有社交場常客，還有戀物癖患者。他們不是清一色來自加州某家軟體公司的白人直男。他們從事的工作五花八門，不是全部為傑夫·貝索斯（Jeff Bezos）賺錢。

這個問題在西雅圖變得極具普遍性，有一次我和幾個閨密去國會山的同性戀酒吧Pony，兩個25歲左右的男生居然說他們其實是異性戀。他們來同性戀酒吧的原因是，「這裡是周末國會山唯一沒有同行的地方。」

我在推特發出帖子後，有無數同樣經歷的女性給我回復，講述她們在舊金山或西雅圖遇到的無趣男生。

@Iamuhura寫道：「謝天謝地，我脫離了單身生活。技術人員通常是自己只有7分、卻找10分女生的傢伙。但他們自以為有11分，還擺出趾高氣揚的架勢。」

為什麼會這樣？是什麼讓這些技術人員比不上律師或其他行業的白領呢？

一方面，他們擁有與其他從業人士同樣的特質：自我、自大，收入不菲。維奧莉特說，在舊金山，「許多男人想約女生出去，他們口袋裡有的是錢。但僅此而已。我以前和藝術家或作家約會，花不了多少費用，但是整個過程很開心，而現在有的人以為請對方吃頓昂貴的晚餐就會變得很有趣。真是可笑！」

由於許多人在西雅圖和舊金山從事科技行業，技術直男似乎「佔領」了這兩座曾經富有趣味和多樣性的城市。程序員成了最主要的白領職業之一（據美國勞工統計局聲稱，計算機和數學科學職業預計增加967000個崗位，成為數量增長最快的職業）。尼克·帕里什（Nick Parish）曾專門寫了一本書《酷酷的碼農：猛男程序員、極客焦慮和新的技術精英》，深入研究了不斷湧入到科技行業的這新一代程序員（被戲稱為「猛男程序員」）。

編程成為一門主流職業後，那些喜歡追美劇的呆傻程序員被如果不從事科技行業，會去金融行業的自大狂們所取代。我在OKCupid帳戶上寫明：「本人對猛男程序員不感冒！」

斯威林說：「舊金山、帕洛阿爾托、芒廷維尤和聖何塞都是科技中心，那裡的潛在問題是，它會吸引想要某種生活方式的一群人，也就是成功而繁忙的人。這些城市如同一塊磁鐵，吸引著許多A型性格的技術男。雖說這種性格或生活方式沒什麼不對，但會形成同一類人過多的人群。如果社會缺乏多樣性，很難建立起良好的社會關係。」

如果每個人都一個模子刻出來，你就沒機會見識各色各樣的人，比如金屬加工工人、雕刻藝術家、演員、工業設計師或大學教授。他們讀不同的書，看不同的劇，見不同的人，趕不同的派對，這樣的生活與你的生活不一樣，卻相得益彰。那樣，你可以學到有趣的東西，反之亦然。我去巴黎時，通過OKCupid與幾個男士約會，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認識這座城市，或許是希望有一段艷遇――我約會的對象有的在電影製作工作室，有的是視頻編輯，有的從事金融行業，還有的是室內設計師，他們都各具特色。

帕里什說：「『同質化』本身不是什麼壞事，但毫無樂趣可言。約會的樂趣一方面在於可以接觸不同的圈子，領略感受新體驗或新環境帶來的那種刺激。如果每個人都千篇一律，約會還有什麼勁。」

維奧莉特說：「我不認為逐漸同質化是問題癥結。如果再加上驕傲自大，那就危險了。」

新的科技男性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賺錢。他們與90年代我認識的程序員不一樣，早期的許多程序員在工作之餘還是音樂家、攝影師、DJ，有不同的背景，混跡於另類的小圈子。他們的愛好多種多樣。編程既是一種賺錢手段，也是一種創造性活動。如果你在90年代從事計算機行業，已經比常人來得特別一點，這表明你的想法很不一樣。現在計算機行業很潮，也成為收入豐厚的行業，於是它完全在吸引一類不同的人。

維奧莉特說：「90年代的程序員非常有趣，因為他們實際上在顛覆現狀。他們改變了文化，要做到這一點，光有專業技術不夠，還要有廣闊的視角。」

她說：「現在與我出去約會的這些人以為自己是投身重大變革的一分子，可是在我看來，他們是西裝革履的傳統男。他們沒有認識到自己現在是傳統男。他們希望受到科技變革英雄般的膜拜，又能受到腰纏萬貫的銀行家般的奉承。他們到底想成為哪一類人，我完全迷糊了。」

帕里什說：「這些表現出猛男程序員特質的傢伙的悲哀之處在於，他們似乎兩個方面都不盡如人意。他們不是純粹的爺們，也不是純粹的極客，他們假裝自己兩者兼而有之。不過我想，大多數女生一眼就能看穿。」

至於安妮·帕多，她至少還能從源源不斷的科技直男中看到些許積極的一面：「電腦、背包、ID徽章、搭乘短途巴士，至少這些傢伙一眼就能認出來。」

一英里外你就能一眼認出他們來，有的是時間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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