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者，皆幽深、幽秘、幽靜也 我看世之最幽者，當數神農谷了

▌神農谷探幽（散文）

作者‖唐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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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者，皆幽深、幽秘、幽靜也。我看世之最幽者，當數神農谷了！

神農谷，原名桃源洞國家森林公園，地處株洲炎陵縣東北部，東連井岡山，南接桂東八面山，北抵江西武功山，為湘贛兩大水系的分界線與發源地。初夏，我參加徒步戶外群赴神農谷二日游，車子在沔渡下高速，沿鄉村公路直抵神農谷。早些年到井岡山考察學習，路過此地曾拜謁過炎帝陵，絮不知桃源洞已改名為神農谷，大抵因為炎帝神農氏吧。當今楚人有《桃源洞記》描述過神農谷：「境內峻岭拍天，奇花綉地，森林鬱郁，洞壑深深，四季風光雖異，但俱為美景良辰，真乃森林旅遊之人間寶地。」進得石塊壘砌的有「神農谷」三個大紅字的門，於景區內停車場下車，便開始了神農谷的徒步探幽活動。

【一】

溯溪，顧名思義，是由峽谷溪流的下游向上走。桃源洞溯溪，這是當地老闆開發的集自然幽谷與探險設施於一體的景區。我們一行循著石子築就的毛胚小路，依溪澗蜿蜒向前。

據相關資料記載，神農谷國家森林公園內活立木蓄積達161.47萬立方米，森林覆蓋率為98.75%，有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74種，其中1級6種，還有多個珍稀樹種群落。由於我對這些樹木和野生植物缺乏研究，所以很多都不認識。如果說神農谷是森林景觀的海洋，那麼溯溪則是海洋中的浪花一朵。呵呵，這是一片原始次生林，鬱鬱蔥蔥，完全把陽光擋在谷外。在溪澗兩岸這一條狹長的地帶，各種野生樹木與花草相擁成蔭，到處枝葉遮天，藤蔓蔽地。這裡雨水多，日照少，加上濕氣的作用，那些大小樹莖和裸露出來的樹根，都派生了一層厚厚的青苔，顯得生機勃勃的。徜徉在這綠色的世界裡，仰可觀瀑，俯可賞泉，峰巒、樹林、山泉、游魚，構成一幅幅天然的山水畫卷。

我一路地走去，看見在密密的樹叢中，時而有豆腐坊、榨油坊和品茶坊坐落，高高的樹榦上招搖著一隻紅燈籠和一面酒幡樣的旗幟作標誌。豆腐花據說是這裡的特產，作坊和客座都是木板拼成的，這個時候非旅遊旺季，屋子裡桌凳皆是空空的。唯有品茶坊還在營業，偶爾有遊客走累了，坐下來喝喝茶、解解乏。其實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個土榨油坊，不知道溯溪一帶是否出產茶油，也不知道這座榨油坊到底是過去留下的，還是為了旅遊特地找來做人文景觀的？待我仔細觀看，有一架原木油榨和一個木頭碾盤，呈現古色古香的。榨油坊的棚子由幾根雜木支撐，棚頂覆蓋著杉木皮，在雨水的長期侵蝕下，已鑲嵌了一層綠綠的青苔，甚至還長出了幾株嫩嫩的植物。旁邊一座供遊人歇息的涼亭，也是木皮作棚頂，青青圓圓的，像一朵剛撐開的蘑菇，涼爽而有意味。

前面是一片深幽的谷地，像河床似的，樹蔭濃郁，亂石散落，除中間一股大的澗流訇然作響，其餘小股溪流猶如零碎的玉石，這裡一條，那裡幾塊，銀光閃亮，汩汩有聲。噢，這就是羅等等群主介紹的探險所在了。說是探險，其實就是在溪澗的上空弄些設施，以供遊人跨越或娛樂。如將一塊塊小木板平鋪在鋼纜上，人跨過溪澗時有點搖晃，情趣悠然；抑或將兩根鋼索拼攏拴在溪澗的兩岸，再在鋼索的左右和腳下用纖繩織成網兜狀，人走過即使搖晃得厲害，也不必擔心摔下去。最具刺激的是，於一個碧潭兩岸的上下，各拴一根鋼繩，人若冒險走過，雙手抓住上面的一根，雙腳則踩著下面的一根，像是高難度的鞦韆，晃晃蕩盪，稍不小心就會掉進潭裡。恰好有幾位女群友去跨越鋼繩，並擺出姿勢讓我拍照，忽然哇地發出一聲尖叫，當時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攀著壁陡的鋼梯上到高處，這裡的溪澗比較集中，轟響的瀑布下面，有一個更大的水潭。再往上不見有路，唯有落於九天的銀色瀑流，懸掛在崖前。只聽說一位男群友攀爬懸崖上去了，我也想沿著砍柴樵夫留下的羊腸小路，跟他去冒一次險，無奈崖陡路滑，只好卻步。我翹首望去，那高高的崖壁，瀑流飛瀉，雲翳籠罩，便大聲呼喚前面的那位群友，也不見有人回答。等我們從左岸的毛路下到半山腰時，那位前去探險的群友返回來了，說他離溪澗的源頭大約只有50米，還碰見了像麂子一樣的動物，確實被驚嚇了一跳，便不敢再往前去。是啊，神農谷以內脊椎動物種類豐富多樣，已發現陸生脊椎動物共有212種，其中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29種。我看著那位探險歸來的群友，年齡不少於60歲，渾身汗濕，精神抖擻，便頓生羨慕之情。

【二】

有人說，桃花溪景區才是神農谷的中心。雨後的桃花溪，空氣格外清新，陽光透過一大片綠蔭，將斑斑點點潑灑於幽徑上。我們來到桃花溪的入口，見石板鋪就的小路，從被稱為「一線天」的石縫中穿過，這令我想起《桃花源記》「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的幾句古文，好像真的進到了桃花源呢！可是，我沒有見到桃花林，更沒有感受到「落英繽紛」，大約是過了時令吧？

看得出來，這桃花溪屬於政府行為開發的，游道上平鋪的石板和仿生的水泥護欄，曲曲折折，向縱深處逶迤而去。倘若把溯溪比作溫婉柔和的女子，也只能是小家碧玉，那麼桃花溪則像雄渾陽剛的漢子，而充滿了磅礴之氣！不是么？先看左岸的山林，古木參天，巨藤纏樹，成片的原始森林，蒼翠濃郁。再看右邊的溪澗，有巨石碼堆，水流湍急，像千軍萬馬，飛奔而下，其轟鳴聲響徹峽谷，谷中處處銀瀑，處處碧潭，儼然一幅動感的山水油畫。等等群主一邊走一邊介紹，最著名的景點有黑龍潭、獅子岩、石板灘等，透過樹枝看黑龍潭，似乎遮遮掩掩，瀑流注入深潭，迴旋翻滾，猶如黑龍戲水，在石板灘呢，則見到大片溪水過灘，然後擱淺或分割，撒落成萬千碎玉。

走完梯級山路，珠簾瀑布似乎正等待著我們到來。當珠簾瀑布呈現在眼前的一剎那，我被它的宏偉氣勢給震撼了，倘若以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來形容它的雄偉壯觀，也許最為合適。你看，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呼嘯而來，衝擊著瀑布下方的巨石，蔚為壯觀！當瀑布如棉紡般飛瀉下來，紡出了大量的水霧，給眼前的景色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你就不難理解，它為什麼叫珠簾瀑布了！瀑布的盡頭，有許多沉積在谷底的朽木橫卧在澗中，好像一座天然獨木橋，讓瀑布多了幾分滄桑、幾分神秘。如果你站在瀑布前，會感覺涼颼颼的，十分清爽。有資料記載，迄今為此在亞洲境內，珠簾瀑布是負氧離子含量最高的區域，每立方厘米可達到十三萬多個，這可是大自然賜給人類的天然氧吧。如果你稍稍逗留此地，你會頓覺心曠神怡的。

在萬洋河邊，不知是誰發現了「樹抱石」的天然景觀？「樹」為一虯曲蒼勁的古鉤栗樹，斜卧於河灘上，樹主幹胸圍2.1米，高1.9米，其根部孿生兩棵樹。樹的根部被溪水沖刷，大部分裸露，盤根錯節，如同巨蟒，佔地百餘米見方，其主根緊緊抱著一方巨石，故名「樹抱石」。在歲月的洗禮中，根與石早已融為一體，遠遠望去，竟然分不清哪一部分是樹根，哪一部分是巨石。站在「樹抱石」面前，我覺得多麼地渺小和微不足道！是啊，大自然才是真正的偉大，「樹抱石」抱得是那麼的轟轟烈烈，可我們呢，是否做到了對事業如此執著，對愛情如此堅貞？！這讓我肅然起敬，甚至有點依依不捨。

一座難以追溯到哪個年代修建的石拱橋，橫跨石板灘前的溪澗，來到了右岸的景區游道。我們正想逆溪而上，卻被工作人員攔住，其回答很簡單，說是有關配套設施還未建好，群友們感到有點遺憾。等等群主只好對上游景區作了大致的介紹，沿溪上去還有7.5公里，古樹群落更多，溪流瀑布更加奇特。尤其離源頭不遠有一處瀑布，高達200餘米，恰似銀河倒掛，轟轟傾瀉，氣勢磅礴。在接近山巔的原始叢林中，有一個叫牛角壠的自然村落，清一色的木板瓦房，近似瑤家吊腳樓的古樸風格，從金洞山區嫁到神農谷的一位女子，就落戶在這裡。等等群主去年曾帶領幾位群友徒步爬山，到過牛角壠古村落，那位樸實的家鄉女子非常熱情，又是讓座，又是煮茶，令人感激不已。

徒步探幽於神農谷，我除了欽羨幽深的山水，對那些古老神秘的人文景觀也頗有興趣。記得前些年去拜謁炎帝陵時，參觀了仿清古建築神農大殿，從炎帝八大功績圖上看，其中第五大功績就是「遍嘗百草，發明醫學」。哦，炎帝神農氏當年不就在酃縣（今炎陵縣）桃源洞採藥么？傳說當年神農氏經過這裡，被半壁巨石擋住了去路，隨從便用神鞭一甩，石破天驚，頓現「一線天」通途，讓炎帝一行順利通過。我放緩腳步，沿著游步道走去，低頭尋找炎帝神農氏採藥留下的足跡，想像著他如何嘗遍百草，分辨出能治病救人的草藥。我甚至感覺出這裡的石徑和花草，分明透露出神農氏採藥時的神韻。據說在桃花溪左右兩岸，還留有神農腳印、神農洞、洗葯池、搗葯臼、曬葯台等遠古遺迹，尤其是這個碧潭式的「洗葯池」，遺留在溪岸的石岩上，神農氏常在池邊洗葯，一雙赤腳已深深地嵌在石板上，腳印至今仍清晰可見。

【三】

從溯溪歸來的當天晚上，大家就近投宿在旅遊山路旁邊的君臨山莊。這座農家山莊倚立於萬洋河邊，前面是濃蔭密布的原始叢林斜坡，吊腳樓下，則是激流奔涌的溪澗。我們踏著木樓梯上到三樓，樓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跟瑤家吊腳木樓一樣，這種感覺好多年沒有過了。

晚餐設在杉木搭建、靑瓦蓋頂的棚子里，八仙桌一字排開，杉木桌凳被油漆油過，放光放亮。你看，桌上擺的全是農家或山野特色，如臘肉、土雞、野麂子、干筍子、山野菜，一股清純馨香撲鼻而來，叫本來餓了的我直咽口水。與我同桌的幾位男群友，點了一壺米燒酒，邊喝邊聊。原來神農谷這地方傳說頗多，史載唐代駱賓王避武氏之難，曾於唐武則天垂拱元年（685年）客住公園北部的瓜寮婆婆仙，並題詩懷，現存摩崖石刻，乃可辯「小八荒」三字。位於東坑瀑布附近的古橋、佚名亭，甲水附近的桃源仙寺、龍王廟以及桃源洞山莊附近的古老仙、七仙姑、雲台仙等10餘處古迹，都是來歷不凡。1928年，毛澤東和朱德在神農谷山腳下的十都第一次見面，商定兩軍會師，隨即進軍井岡山。所以這裡是根據地的一部分，並處於八面山哨口前沿、入湘要道之一的重要地位。還有神農谷一帶物產豐富，據說出產一種色鮮味美的黃桃，這個時候還沒有成熟，可我倒是很想品嘗了。說起黃桃，我似乎想到，怪不得過去有人把這地方稱為桃源洞，原來不是徒有虛名的哦！

這時，一股山風吹來，濕潤而清新，有點半醉的我，竟又清醒過來。四周傳來的蟬聲，唧喻唧喻的，此起彼伏，早已湮沒了吊腳樓近旁樹上的鳥鳴。我探頭看了看棚子外即將落入西山的夕陽，一抹晚霞染紅了棚子內外，乃至整個山林。唐代王籍《入若耶溪》的那兩句詩，「 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忽然又出現在自己的腦海，就像臨摹一幅古畫，輪廓愈來愈清晰。飯後，我和幾位群友於林間小道散步回來，佇立在吊腳樓的扶欄前，盡情享受著山風與流泉，一種清爽迅即漫溢全身。哦，暮色漸漸降臨，我將在這世外桃源般的神農谷度過一宿，體驗這裡特有的寧靜，放鬆一下久已疲累的身心。記得我調到市裡後，第一次下鄉到金洞曬北灘瑤山，那晚喝了不少的瓜簞酒，就住在鄉政府招待室里，深夜起來如廁，看見周邊黑魆魆的大山，一彎孤月懸掛在西天，似乎天高皇帝遠，靜謐得令人生出恐怖來。可在這裡呢，我早已沒有了這種孤獨，有的便是寧靜、清新和舒爽！我就這樣扶著欄杆，想著什麼，即使夜深了，也沒有一絲睡意。

夤夜時分，一陣大風搖晃著窗欞，把剛剛入睡的我驚醒。「山雨欲來風滿樓」哇！細聽著窗外，山風裹著瓢潑大雨簌簌襲來，打得扶欄乒乒作響。有人說，山區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其實不然，是夜的雨緊一陣慢一陣的下個沒完。想起杜甫「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詩句，是啊，正是有了雨水的滋潤，神農谷的叢林才如此蔥蘢，溪澗才如此靈動！不多久，樓下溪澗傳來轟轟的巨響，可能是山洪爆發了，真的是氣勢恢宏，擾得我再也無法入眠了。於是，我聆聽著風雨和瀑流，構思著平仄和韻律，直到蒙蒙天亮。

在離開神農谷的山路上，回望著右邊峽谷間的落水瀑布，看銀色的瀑流恰如一幀銀屏，那溯溪的幽深、桃花溪的幽秘和農家山莊的幽靜，通過銀屏一幕一幕地疊映在眼帘。呵呵，神農谷的這一片幽，不僅僅藏匿於山林、峽谷，更將永遠珍惜在我的心頭！

【作者簡介】唐盛明，永州祁陽人，供職於市級政府部門。早年加入零陵地區作家協會、省音樂文學學會，近年成為省詩詞協會、中國國際作家協會會員。八十年代初開始散文、詩歌、歌詞、曲藝、評論等創作，在省、市以上報刊雜誌發表400餘篇（首），多篇（首）作品在全國和省市級獲獎，其中《家鄉的立夏蛋》榮獲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首屆「海峽情」徵文比賽優秀作品獎，《尋覓浯溪》發表於《永州日報》，與《謹致囚鳥》被團結出版社收入《中華散文精粹》，並獲得一等獎。自2016年初以來在紅網「散文隨筆」版發表散文數十篇，《我的甘泉井啊》選入「醉美湖湘」公眾號，紅網ID「孤帆去來」被該版評為2016年度優秀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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