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聿文：朝鮮的下一步走向

朝鮮在美國獨立日發射洲際導彈後，國際社會圍繞著對朝制裁又在進行幕後協商。由於此次朝鮮導彈的射程正好覆蓋美國的阿拉斯加州，而且金正恩稱這是送給「美國獨立日的禮物」，顯然，平壤研發洲際導彈的目的主要是用來對付美國。

但鑒於導彈發射時間也是在「川習通話」後幾小時，其對北京的「示威」亦顯而易見。

在朝鮮發射洲際導彈後，美國進行了譴責，國務卿蒂勒森呼籲全世界必須行動起來阻止這一全球性威脅，表示美國將在聯合國安理會提出「更強硬的措施」，要朝鮮為此次導彈試射負責。駐韓美軍司令則發出「停戰、開戰在一線之間」的戰爭威脅。

華盛頓之所以對朝鮮這次導彈試射反應強烈，乃因平壤踩到了美國的「紅線」。儘管華府聲稱不對朝鮮劃「紅線」，但這個「紅線」是存在的，即朝鮮進行第六次核試爆以及發展能夠打到美國本土的彈道導彈。

之前美國預估朝鮮的遠程打擊能力在三年之內可以打到美國本土。但從此次發射洲際導彈來看，朝鮮的遠程打擊能力要比美國預估的快，說明朝鮮的導彈技術水平有比較快的提高。

中國則和俄羅斯就朝鮮半島問題發表了聯合聲明，兩國建議朝鮮作出自願政治決斷，宣布暫停核爆試驗和彈道導彈試射，美韓相應暫停舉行大規模聯合軍演，也即中方一再強調的「雙暫停」。

上述主張可以說兩邊不討好，美國不會停止軍演，朝鮮也不會停止核武器的開發進程。

從目前來看，雖然美國發出了戰爭威脅，但基本可以排除短期內採取軍事手段對付朝鮮的可能性，美國在推動聯合國加強對朝制裁同時，會強化單方制裁力度和擴大制裁範圍。此外，儘管特朗普因中國施壓朝鮮不力而對中方表達了不滿，但美國會繼續尋求中國支持，配合美國對朝採取更嚴厲懲罰措施。在美國壓力下，中國表示對朝鮮的制裁不會放鬆。北京不排除採取某種方式懲罰平壤，如中斷石油供應等，但不大可能會完全屈服美國壓力，叫停同朝貿易，北京的底線是不能因為制裁而導致朝鮮出現動蕩和人道災難，在這個底線之上，北京會盡量滿足美國的要求，但不會突破這個底線。

對於國際社會來說，強化對朝鮮制裁是一個方面，評估朝鮮的下一步走向則是另一個方面，只有準確地判斷朝鮮下一步會出什麼牌，制裁措施才能打中要害。而評估朝鮮的下一步走向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事情。

首要問題還是回到平壤不顧國力發展核武的目的上來。顯然，這個目的是保護政權。金正恩及其親信早已從歷史中接受教訓，沒有核武，以朝鮮國力之弱，是不可能不被武力推翻的。正因為有核武保護，美國到現在才不敢對朝出兵。因此，在平壤政權看來，核武就等同於政權本身。這也就是平壤為什麼會把發展核武寫入憲法，並不顧外界制裁一意孤行開發核武的原因。

儘管如此，當核武在保護平壤政權的同時如果自身也成為製造政權不安的因素，金正恩就必須在兩者間進行權衡。目前就到了這樣一個時候。朝鮮弱小的國力經不起國際社會長期高強度制裁。很難想像在國際社會的長期制裁下，平壤有足夠的資源和資金用於先軍政治和支撐核武開發。平壤固然可以無視民眾死活，把本來分配給民生的資源挪用發展核武，但隨著國際社會制裁加重，難保在這一過程中突然坍塌。屆時，平壤打到美國的核武器有了，卻會發現，國內因為長期的窮兵黷武而陷入分崩離析局面。

所以，在平壤已經成功發射洲際導彈，掌握了相關技術後，作為一個明智的領導人，金正恩很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進行彈道導彈的發射試驗，也不會再進行第六次核試爆，而把重點轉向發展經濟。

國際輿論有一種看法認為，在擁有遠程打擊能力後，平壤會「再接再厲」，接下來進行第六次核試爆。筆者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

平壤現有的核武器和導彈能力已經使它能夠擁核自重，保護政權安全，若再進行第六次核試驗，不但觸碰美國紅線，也觸碰中國紅線，耗盡北京的耐心。同時激怒兩大國，對平壤來說，非常不智，即使金正恩再瘋狂，也應該有這個理智。

屆時，美國軍事打擊朝鮮中國就再也沒有理由反對了。美國所以遲遲不把軍事手段擺在桌面上，固然是顧忌平壤的核武和全面戰爭要挾，但中國（也加上韓國）的反對亦是一個重要因素。如果平壤一意孤行再核試，將使北京處於非常被動的地步，平壤也就會失去北京事實上的幫助。

故而，在取得了階段性成果、現有核武能力能夠保證政權安全後，平壤會把重點放在經濟上，畢竟讓人們吃飽飯也是一個緊迫任務。平壤的路線是核武和經濟發展並進，後者也寫入憲法，這就像一個天平，兩端不能長期失衡。在現有核武能夠產生威懾作用後，需要適時抓經濟，讓民眾休養生息，以使在聯合國制裁下的經濟恢復生機，解決民眾的溫飽問題。

聯合國的本輪制裁已經生效，雖然平壤放鬆了對經濟的某些控制，讓民眾的生活有某些起色，但從各種信息來看，制裁加重了平壤的經濟困難。解決溫飽問題始終是平壤的一大難題。如果因繼續發展核武而導致制裁加強，平壤的經濟會進一步處於困境中，民眾的生活也會進一步惡化。所以，發展經濟，一方面能使百姓的生活變得好一點，另一方面也是積累國力，為先軍政治和將來再開發核武提供財力和資源。

以上分析表明，此次試射洲際導彈後，平壤極大可能會把重心轉向經濟發展。如果這個判斷成立，之後的一、兩年內，我們看到朝鮮半島可能會進入一個相對平穩期。當然，這有賴於美韓也包括中國對此次朝鮮導彈發射所採取的懲罰措施。美中懲罰越嚴，朝鮮主動示好、暫停核武試驗的可能性才越大。

（作者：鄧聿文，獨立學者；轉自：7月25日FT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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